第28章 她病了(1 / 2)

天蒙蒙亮的時候,蔣西棠隱約察覺到身旁人有動靜,她呢喃著翻了個身,身旁動靜一止。

等蔣西棠再次熟睡,景樾才披了衣服出去,今日榮長策有彆的計劃,他要跟對方再出一趟。

金烏升起,燦爛的光輝灑滿大地,一輛樸素無華的馬車碾著晨輝出城去。

行山路,一個半時辰後,馬車於山腳停下,車內下來兩人,一紫金冠束發、著黑袍,身形高大結實;另一身著深藍長袍,眉眼如畫,氣質清澤溫雅。

武夫打扮的閻啟從車前坐下來,對共同駕車的另一人頷首,後者回以點頭,然後目送他們上山。

樹叢茂密,枝條橫生,此地之前似乎從未有人行過,走在最前麵的閻啟握著短劍的手就沒停過,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艱難。

一刻鐘後,榮長策忍不住皺眉,“是否走錯了?”

“......不會的王爺。”閻啟心裡也有點打鼓,直到看見不遠處一棵係著黑布的側柏,他心頭大石才驟地放下,“王爺,應該不遠處就是了!”

有了動力,閻啟動作更利落。

“嘩啦——!”

樹枝被剝開,前方豁然開朗,竟然一處小斷崖。往上看,蒼穹湛藍如水晶,白雲嫋嫋,往下看,前方山脈山頭隱隱顯露赤色,從遠看山間似乎有螞蟻一般的小黑點在移動。

榮長策站在陡坡邊,任山風吹起他的袍擺,豪邁一笑,“山上有赭,其下有鐵。管子誠不欺我也。”①

景樾亦跟著笑,“恭喜王爺更進一步。”

至於距離什麼更近一步,懂的都懂。

如果蔣西棠在這裡,那個困擾她許久的疑惑會瞬間有答案了——

當初聽聞安王是帶兵出現在九雲縣附近的,但後來她一直卻沒有見過軍隊,哪怕跟隨著隊伍啟程去西來郡時都沒有。

養軍隊是得費軍餉的,更彆說行軍完全是淨消耗,那簡直是大把大把銀子的燒。

但如果這批軍隊不是吃白飯,而是來開采鐵礦、武裝自己的裝備,那一切就很劃算了。

安王幾人達到“紅鐵帽”旁時,幾個牛高馬大的士兵正在用棍棒敲擊石縫。

待石縫崩裂得足夠寬時,早已候在旁邊的士兵燃著火的木柴探進石縫裡。

當即裡麵響起了呯呯的巨響。

熱脹冷縮,石頭裂了。

士兵們發現安王來,忙停下手上動作要問好,榮長策擺手讓他們不必多禮,“如何?”

一方臉中年男子出列,此人名為匡諸,是安王的左膀右臂之一,此次由他來指揮軍隊開采鐵礦。

匡諸雙眼放光:“王爺,此地鐵礦豐盛,且鐵礦上佳,倘若能將此地收入囊中,王爺定能造出一大批上上等武器。”

榮長策斂起笑容。

收入囊中談何容易,西來郡是並州的邊陲,而這座位於西來郡附近的鐵礦山,也是並州境內的。他們從幽州偷偷過來挖鐵礦,本就名不正言不順,談何收入囊中?

安王心事重重。

天上這時風雲變,方才還是晴空白雲,如今一大塊烏雲乘風自東來,遮天蔽日,很快就天就陰下來了。

一個時辰後竟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雨勢逐漸加大,雨水落在跳躍著火焰的火把上,讓其滋滋作響。

有些火把滅了,生出一大股濃煙。

沒了火,火爆法取鐵自然不可用。難得出來一趟,卻碰上雨天,安王心情相當不美妙。

“咳咳。”景樾掩唇咳嗽。

眾人都知曉他是個病秧子,當下匡諸命士兵脫下外袍舉起撐開,供安王和景樾避雨。

“罷了,回吧。”榮長策沒了心情繼續待在礦上。

來時無雨山路就難行,歸途天公不作美,幾人廢了好一番功夫才回到馬車裡。

榮長策將車窗關嚴實,又拿出乾淨的巾帕扔給景樾,見對方臉上似有憂色,囑咐道:“等回去以後讓侍女給你煮些薑水驅寒,莫要染了風寒。”

景樾笑道:“謝王爺關心。”

榮長策拍拍他肩膀,“說什麼客氣話,你小我三歲,我向來將你當做親弟弟般看待。”

景樾臉上感動,似想起了曾經,“王爺的知遇之恩,懷讓沒齒難忘,此生定為王爺鞠躬儘瘁,結草銜環,豈敢攀兄弟。”

安王佯裝不悅,“懷讓又同我客氣了,如今我麾下一乾謀士,若需挑出一個最為信任之人,定也是你。且你助我良多,若非有你在,鹿野之役也不會贏得如此漂亮。你的功勞我心裡有數,等把逆賊陳氏兄弟拿下,奪回翼州,我定賞你黃金千兩,選幾個翼州美人給你當妾室。”

安王很明白,當主子的絕不能吃獨食,想要馬兒跑,又想馬兒不吃草,這世間沒有這般道理。

隻有恩威並施,誘以財寶美人,自己吃肉的同時也給彆人喝肉湯,這才是團結之道。當然,說到最後,榮長策有自己一點不為外人道也的小心思。

景樾又是好一番謝,快樂吃餅,隻是垂眸時,長長的眼睫擋住眸底轉瞬即逝的幽光。

馬車迎著雨回到客棧,景樾下車後就一路咳著回房了,不少看到這一幕的人都擔憂歎氣:

按以往的經驗,景先生多半又得染風寒,然後臥床好一陣子了。

“咯嗞。”房門被推開。

房裡正在看書的蔣西棠抬眼,等看見是景樾,驚訝地挑起細眉,“這麼快回來?”

如今才未時,都沒到傍晚呢。

景樾應了聲,“下雨了,王爺決定早些回。”

蔣西棠目光往下移,落在他的鞋子上,今日景樾穿的是一雙黑靴。黑色耐臟,不仔細看壓根看不出什麼,但蔣西棠偏生就心細如發。

他靴子上有泥,發有些濕,衣上亦沾了水珠。

這是去哪兒了?

大概覺得身上濕著難受,景樾喊來人備水,等準備妥當後,他去了耳房。

很快水聲在裡麵嘩啦啦響起,中途景樾好似聽見有人咯咯敲房門,房門打開後,他聽見有模糊的男音。

聽著好像是閻啟。

蔣西棠回避,讓白芍去開門,因為閻啟曾經近距離見過男裝的她。

景樾微頓,動作加快,等他從耳房出來,房中隻有蔣西棠和白芍,“方才閻啟來過?”

蔣西棠指了指桌上的盒子,“嗯,他送了個盒子過來。”

景樾了然,想來又是安王讓他過來送藥材。

“白芍,這裡沒你事,你出去吧。”蔣西棠淡淡道。

待白芍離開後,蔣西棠轉動著手上的一片葉子,一瞬不瞬地直視著景樾的眼睛,忽然道:“王爺的領地在幽州,你們偷偷去挖人家並州的鐵礦,倘若被發現了,人家出兵打你們是名正言順的事。”

觸不及防的一句,讓景樾臉上露出了一絲的難以置信,雖然很快被他藏起來,但蔣西棠還是看見了。

蔣西棠歎了口氣。

居然還真是去挖彆人的鐵礦,看來安王野心不小,連這種劍走偏鋒的事都乾了。且西來郡是並州的邊陲郡,開戰肯定會以西來郡為駐點,並州刺史一來,大舅舅就不再是一把手了,這很不好。

“夫人何出此言?”景樾目光幽深。

蔣西棠不語。

景樾輕咳了聲,“夫人是如何知曉的?”

這就是隱晦承認了,蔣西棠把葉子遞給他,“閻啟鞋下有泥,而這是方才他帶入房中的葉子,是側柏的鱗形葉。”

景樾接過葉子翻看,“有何特彆嗎?”

蔣西棠:“葉子確實沒什麼特彆的,特彆的是側柏這種植物,它嗜鐵,常生長在鐵礦周圍,又或者是含鐵量極高的土地裡。你們登過山。”

景樾也算是學富五車,涉獵廣泛,卻從未聽說過側柏與鐵礦有關聯。但她的推測沒錯,他和安王確實登過鐵礦山。

把葉子再翻看了遍、確認這隻是一片普通的樹葉後,景樾低聲道:“夫人,此事切記不可和他人說。”

蔣西棠當然知曉。

事實上,如果不是她和景樾還建立了暗地裡的合作關係,她是不打算挑明這事的,免得惹來殺身之禍,“我隻是想提醒你,做這種刀口舔血的事,建議安排好退路,你不怕我還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