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是這麼以為的。
郗行茫然地回過神。
這麼說,當年伊萊其實已經被平安送到了許家人的身邊,安全離開藍星了?
郗行怔怔地說:“可是……我查過很多次,離港的人員名單裡,根本沒有我妹妹的名字……”
“我一直以為她沒來得及離開……”
許老爺子聽完郗行的話,也怔忪了片刻。
良久,他長長歎了口氣。
“當時,那名特戰兵剛把那孩子交到我們手上,還沒來得及細說,下一秒星艦停泊的港口就遭遇了襲擊。我的另一個孫女……也因此沒了。”
即使萬分悲痛,他們也不得不顧忌情況危急。
通訊被截斷,他們聯係不上許盛確認情況,隻能臨時做主,讓這個身份不明的孩子頂替了他們孫女的身份,跟他們一起去了新洲星。
郗行此刻覺得自己仿佛被巨大的驚喜籠罩了。
失而複得。
伊萊竟然還活著。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她現在……在哪裡?”
爺爺點頭:“她在家呢。現在——”
話音未落,郗行和許老爺子先後轉過頭。
樓梯的方向,響起緩慢的腳步聲。
許燃星一步步從樓梯上走下來,站定後,抬眸看向郗行。
四目相對。
他們倆不約而同地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了複雜的情緒和心理反應。
萬萬沒想到,他們會以這樣的形式重逢、相認。
許燃星:“……”
郗行:“………………”
他們的眼神實在太複雜了。
複雜到,精明如許老爺子,一時間也看不懂他們倆的眼神裡究竟在交流什麼。
他看看郗行,又看看許燃星,打量了半天,什麼都沒看出來。
“咳咳……”他清清嗓子,站起來,默契地給兩個年輕人留下空間,“你們聊,我出去走走。”
……
許老爺子一走,空氣跟著安靜下來。
許燃星和郗行,兩人一站一坐,僵持著沒動。
也沒人說話。
許燃星:“……”
郗行:“…………”
許燃星:“……”
郗行:“……………………”
過了一會兒,許燃星慢慢地走過去,淡定地在郗行對麵的沙發上坐下來。
她不知道此時此刻郗行的腦子裡究竟在想什麼,反正她隻有一個想法:
短短二十幾個小時內,見了四次。
要說他們之間要是沒有點什麼莫名其妙的孽緣,她自己都不信。
隻是沒想到,這緣分居然還帶往前追溯的。
郗行望著她卡殼了半天。
倒不是不知道該說什麼,而是一肚子的話不知該從何說起。
話到嘴邊很多次,又被他默默咽了回去。
反倒是許燃星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開口問道:“你有什麼想問的嗎?”
郗行:“……”
他遲疑地看著她的臉,安靜好半晌,才緩緩開口:“……你長大了,名字也改了,所以我才沒認出來。可你……為什麼也沒認出我?”
許燃星坦然答:“我失憶了。”
她沒打算藏著掖著,直接說了。
“關於藍星的事全不記得了,我醒過來時就在新洲的醫院。爺爺告訴我我叫許燃星,於是我就成了許燃星。”
準確來說,是她借用了許鸞的身份戶籍。
名義上,算是許茂的女兒。
許家人以為她真的是許盛的女兒。
許盛從小特立獨行,進入特殊部隊之後更是跟家裡聚少離多,四五年不回一次家。
就算有了一個家裡人並不知道的女兒,似乎也沒那麼奇怪。
於是爺爺做主替她改了戶籍,將她的戶籍轉到了許盛的名下,然後將她的名字改成了許燃星。
許家對外隻說是借許鸞緬懷許盛,讓他好歹也有個女兒。牽強是牽強了點,但至少讓她名正言順地成為了他女兒。
郗行這才明白過來。
他張了張嘴,最後隻是點點頭。
“……不記得也好。”
他知道她為什麼會失憶。
她當時腦子受過重傷。
當年淪陷在重災區裡的那一個月,無論對任何人來說,都是慘痛刻骨的記憶。
他足足做了兩年的噩夢,才慢慢從陰影裡走出來。
失憶何嘗不是一種身體自我保護的機製?
不然她當時一個才十歲的小孩子,又怎麼撐得下去?
兩人又沉默了一會兒。
郗行平時多能講啊,多尷尬的情況都能麵不改色的小嘴叭叭叭。
但此時此刻,他忽然就靦腆了起來。
大約是近鄉情怯吧,他想。
話說不出口,他隻好眼巴巴地看向許燃星。
試圖從她的臉上看出點青梅竹馬曆儘千帆久彆重逢的脈脈溫情來。
結果什麼也沒有。
他家伊萊看他的眼神,依然冷若冰霜。
……機競圈冰山美人,果然名不虛傳。
但許燃星覺得,這也不能怪她。
她什麼都不記得了,現在突然告訴她,她跟郗行曾經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她總要有一個適應的過程吧?
要知道,在這一刻之前,郗行在她的眼裡就是個陌生人。
還是個有點莫名其妙,有點深不可測,有點容易給她帶來黴運的陌生人。
讓她熱淚盈眶跟他來個擁抱嗎?
不,這種事她乾不出來。
幸好,許家奶奶這時候出現了。
她出現的時機剛剛好,恰到好處地打破了這尷尬的沉默。
奶奶:“差不多該吃午飯了,小郗,你也留下一起吃吧?”
說完,她看看兩人之間詭異的氛圍,疑惑道:“你們這是怎麼了?”
許燃星站起來,正要敷衍一句沒什麼。
此時就見郗行扭過頭,癟癟嘴對許奶奶委委屈屈道:“奶奶,星星她不肯接受我。”
許燃星愕然扭頭看向他:“???”
不敢置信。
他怎麼還帶找家長告狀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