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晝一到佛堂,就忍不住四處打量起來。
佛堂很是寬敞,收拾的是一塵不染,佛前案幾上還擺著新鮮的瓜果和糕點,的確很符合四爺“一心向佛、不問世事”的形象。
弘晝方才也收到了小小的驚嚇,又餓又累的,進去佛堂後二話不說直接爬上案幾抓了個福橘下來。
弘晝將福橘剝開,一分為二,另一半給了哭喪著臉的弘曆:“哥哥,吃。”
弘曆這才反應過來:“不能吃。”
時下世人皆信奉鬼神之說,小小年紀的弘曆也不例外,覺得這東西是供奉佛祖的,若他們吃了佛祖的東西,佛祖會不高興的。
“能吃!”弘晝不由分說將半個福橘塞到弘曆手上,揚聲道:“好吃。”
弘曆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跪佛堂,還是在如此佳節,他一想到彆的孩子這時候都窩在額娘身邊睡覺做夢,可他們還得跪佛堂,心中又是委屈又是羞愧,忍不住嗚嗚哭了起來。
弘晝就這麼直勾勾看著弘曆。
正當弘曆以為弘晝要好生安慰自己幾句時,誰知道弘晝卻一把將他手上的半個福橘拿了過來,更是擲地有聲道:“哥哥不吃,我來吃。”
弘曆哭的更厲害了。
他覺得自己簡直比竇娥還冤枉,明明受弘晝連累,可弘晝卻像沒事人似的。
小弘晝卻有自己的想法,雍親王府的福橘可不是凡品,定是千裡迢迢、花大價錢運來的,若是這半個福橘不吃該多浪費啊!
在他看來,弘曆這般大的孩子能有什麼傷心事兒啊,哭一哭就好了。
所以到了最後佛堂就便變成如此局麵——小弘曆跪在蒲團上哼哼唧唧哭著,小弘晝爬上桌哼哧哼哧吃著。
弘晝甚至覺得佛堂的糕點與瓜果比他們院子的強多了,不愧是四爺上心的地方,以後若是常來他也不虧。
過了好一會兒,弘曆的哭聲漸漸低了下來,弘晝也吃飽了。
弘晝一手舉著福橘,一手舉著乳酪一口酥,直往弘曆嘴裡塞:“哥哥吃,好吃的!”
這樣一番折騰,弘曆的確是餓了,吃了些糕點,又吃了福橘,這才有了精神與力氣,癟著嘴道:“你說,阿瑪會不會生氣了?會不會不喜歡我們了?”
弘晝想也不想就道:“不會的。”
他都沒好意思說四爺膝下也就他們三個兒子,比起蠢笨像是棒槌一樣的三阿哥弘時,他們兄弟兩人聰明懂事、活潑可愛,四爺瞎了才會不喜歡他們。
嗬,遠在正院的四爺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若他知道弘晝不僅不知錯,還如此不要臉,隻怕又要狠狠氣上一陣。
倒是與四爺對坐的福晉道:“王爺可是身子不舒服?今夜風大雪大的,王爺四處奔波,可要妾身吩咐小廚房給您煮點薑湯?”
她身為正妻,卻事事以四爺為先,就連煮薑湯這等小事也得先問過四爺的意思,若換成年側福晉,早就安排人下去準備了。
四爺就是循規蹈矩的性子,對與他性子有幾分相似的福晉並不十分喜歡,這夫妻兩人當初也並非一點情誼都沒有,隻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隨著弘暉的夭折,他們就隻是名義上的夫妻而已。
一問一答,並無多的旖旎。
四爺搖搖頭,沉著臉道:“不必了。”
福晉知道四爺心情不好,她雖出身那拉一族,但卻是旁支,出身並不算顯赫,不比年側福晉有得力的父兄,更不會傻到在這時候與四爺議論今夜除夕家宴上的事。
她便拿弘晝與弘曆當由頭:“……王爺可是因這兩個孩子不高興?這兩個孩子還小,正是頑皮的時候,您罰也罰了,訓也訓了,何必因這等事不高興?好在今夜兩個孩子沒什麼事兒。”
說著,她更是道:“兩個孩子還小,雖說佛堂外有人守著,屋子裡又燒著地籠,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兩個孩子染上了風寒,那就糟了,您對他們小懲大戒一番就夠了,想必他們也知道錯了……”
四爺聽著外頭風聲雪聲不斷,發出婆娑響聲,當即也有些擔心起來。
下一刻他就站起身道:“那我去看看他們,今夜,我就不過來了,免得打擾你歇息。”
福晉應了一聲,起身送四爺離開。
等著四爺一走,福晉身側的喜嬤嬤猶豫片刻,卻還是開口道:“福晉,您這是做什麼……”
福晉卻是苦笑一聲:“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按照規矩除夕與新年王爺都該歇在正院的,可我留得住王爺的人,哪裡留得住王爺的心?兩人湊在一塊實在是無話可說。”
她搖搖頭,繼續道:“我嫁給王爺這麼多年,他對我如何旁人都清清楚楚,又何必在乎這些虛名?今日明知他心情不好,還留著他做什麼?他願意去哪裡就去哪裡,他舒坦,我也舒坦。”
喜嬤嬤隻能微微歎息一聲。
***
另一邊,四爺冒著寒風大雪匆匆趕去佛堂。
他從小就被皇上嚴苛要求,原覺得對兩個兒子這般懲處也不算什麼,可聽福晉這樣一說,也覺得自己的行徑過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