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盤流瀉出歡快嬉皮士的曲調,“Love,love me do,(愛我,愛我吧)You know I love you,(你知道我愛你)I\'ll always be true,(我一直都那麼的真誠)So please,love me do(所以拜托了,請愛我)......”
顧意弦壓根沒聽歌詞,也沒意識到自己全然忘了兄長。
她的唇翹起愉悅的弧度,瑩潤修長的指跟著節奏在半空劃圈。
反將一軍,江梟肄會是什麼表情呢。
蒲甘:“......”
音響唱片他不懂行,但隱約覺得這場景有點形容不出的怪異。
音響室祥和悠閒,榆寧家宅的入口處劍拔弩張。
蓄勢待發的高壓水槍對準紅藍相間的車頂燈,私家保鏢隔著鐵網手持電擊棍與南楚四個區的警隊對峙,直到通蔭山莊的儘頭駛來以黑武士打頭陣的車隊。
沙沙噠噠。
接踵而來的腳步聲響起。
顧意弦收斂表情,雙手規規矩矩交疊於平坦小腹之上,一副安靜休息欣賞音樂的懶倦模樣。
厚重的隔音門開,她略微側頭。
江梟肄今日穿了藏藍色的複古西裝,日常平駁領沒係領帶,腰間掛著鑲鑽的黃銅鏈懷表,金絲眼鏡架在聳立高挺的鼻梁,看起來斯文紳士——前提忽略身後烏泱泱的一群表情凶冷身穿製服的壯漢。
“江先生,您怎麼回來了?”她的神色驚訝還有點慌張,“哎呀,怎麼這麼多警察啊。”
如果不是走廊四十多位警察和保鏢擠到快打架,江梟肄可能真的會信顧意弦這副渾然不知情的表情。房間奏響樂來源高價收來珍藏版黑膠唱片,這種精致玩意容易劃傷,一直放在木架的最裡層。她倒是會找東西取樂。
他微微眯起眸子,舌尖掠過後槽牙,語氣保持著修養聽不出喜怒,”萬女士,你的父母報了失蹤案,警方懷疑我非法監.禁你。”
顧意弦稍稍睜大眼睛,似滯住在消化這句話的信息,幾秒後,神情無辜純真地說:“我已經與父母斷絕關係了,再說現在可是法製社會。”
一口咬定當然是賭江梟肄拿不到證據,她無視神色各異的眾人,折腰以嫋娜微步到他麵前,語調柔緩,“像江先生這樣有教養遵紀守法的熱心市民,怎麼可能做這種事,他隻是看我可憐承諾給予容身之處罷了。”然後再玩陰的,把人騙進守備高築的金殿關起來。
“對嗎,江先生。”顧意弦衝江梟肄輕輕笑,眼尾勾起豔色,像試探又似勾引。
食色,性也。
蓄謀圍剿,願者上鉤。
江梟肄的睫含蓄半遮,視線從飽滿如毒罌粟的唇,一寸寸下挪至垂波卷發下半露的肩,再到曼妙熱火的曲線。
貼合肌膚的蕾絲僅僅幾片,一扯就斷的細帶可憐地掛在髖骨,顧意弦有種被看透的感覺,出於本能抱臂往後退半步。
江梟肄仍未停止。
他衣冠楚楚,每處一絲不苟,鏡片下的眸光卻是無人能察的侵略,攻勢緩慢,化作實物變成手像要將她明豔四溢的偽裝粗暴撕剝。
黑膠唱片轉動,二重唱與口琴,默西之聲與輕搖滾的曲調——如果唱片失火,隻能救起一張,我會選擇披頭士。忘了是誰的評價,但顧意弦現在覺得莫名貼切,黑膠已經失火的灼熱感讓空氣升溫,被江梟肄掃視而過的皮膚發燙。
他太高,她抬眼恰恰能觸及他肉感卻棱角剛硬的唇,往裡陷的唇線隨時都像有什麼呼之欲出,可能是辛辣煙霧也可能是刺激烈酒,未知總是危險又迷人。
“當然,”像探索完畢,江梟肄掀眼注視著她,嘴角彎起微妙弧度,“我與萬女士是最真誠簡單的男女關係,僅僅二十四小時怎麼能將人定罪。”
兩長相優越的人站一起本來就太吸人眼球,他咬文嚼字的話太有歧義讓人想入非非,現場一觸即發的緊繃感倒變得像曖昧調情。
不能再輕易被牽動,得重新掌握主動權,暗流洶湧中重新放置定海神針。
“是啊,江先生還想好人做到底為我介紹工作,我們是你情我願的關係。”
顧意弦點了句,忽略加速跳動的心臟,再不看江梟肄,徐徐朝門口走,不經意朝許新蕾投去一個眼神,露出得體微笑:“警官,你們大抵搞錯了,都怪我處不好與父母的關係,害你們百忙之中興師動眾,浪費這麼多警力資源,可怎麼辦才好。”
說到後半句她的語氣自責快要哭,我見猶憐,在場大部分都是男性警察輕易心軟紛紛說沒事。
“人是安全的就好,這是我們該做的。”許新蕾非常有職業操守地說了兩句官話,大聲吆喝一聲,“收隊!”
音樂忽然關閉。
“各位,稍等。”
江梟肄陰冷出聲,氣場很足。
話音剛落,走廊的私家保鏢迅速堵住音響室的門,眾人被迫暫停撤退步伐,不敢輕舉妄動。
下達指令的男人慵懶靠在沙發椅,修長雙腿交疊,食指抵住前額,薄鏡片泛著冷光,透出像某種獸類的幽暗綠色。
他此番模樣明顯是不想息事寧人,龍潭虎穴豈能擅闖焉。
報警這一出做得滴水不漏,沒證據的事隻要咬死不鬆口,江梟肄奈何不了她,可顧意弦怕許新蕾被為難,笑著地打破僵持的氛圍,“江先生是想感謝你們的儘職儘責。”
與顧檠相處得來的經驗,當麵捧高,巧言令色|誘其就範,好麵的人不會反駁。
江梟肄看她幾秒,沒應允就把那句話晾著。
他摘下眼鏡,漫不經心地用指腹碾磨細杆鏡腿,是鬆弛的狀態卻無人出言打攪。
顧意弦感覺的到,江梟肄好像真的不高興了,莫非是剛剛的言論僭越,她攥緊冒汗的手心,腦中飛速運轉應對之策。
須臾。
“蒲甘,為勞心勞力的人民公仆送上一份宵夜。”
蒲甘和裴瑞錯愕。
彆說今日這女人惹出的禍,以江梟肄這種百倍奉還的性格,往死裡整那該念大慈大悲咒,這幾年在南楚再囂張跋扈的人見了江家老四,誰不是客客氣氣畢恭畢敬,敢當麵忤逆觸黴頭,還耍手段算計,聽者都要捏一把汗。
這幾乎縱容的態度實在詭異。
但隻怕禍水西調不成變東引,他們賠上笑臉請警方出門,身後傳來男人低淡的嗓音,“都出去,我不希望還有不識趣的人擅闖。”
意思是包括江家三姐弟任何人都不行。
“是。”
顧意弦也聽懂了,轉身之際。
“萬女士。”
“我覺得有必要深入討論你情我願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