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如此溫婉,怪不得大爺如此疼愛。”管家嬤嬤親親熱熱的挽著白桃的手踏入院內,又問:“大爺呢?”
白桃隻低笑著說:“大爺似是累了,已回了自個兒的書房住了。”
管家嬤嬤聞言點頭,又屏退下人,與白桃說了幾句“貼心話”。
“隔壁淺香院兒裡住了個夫人——哦,不,現在已是妾了,你不必放在眼裡,不過是個不懂事的女人罷了,日後有她磋磨的,待到你兒子生下來,她便再難翻出風浪來了。”
管家嬤嬤說話時,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白桃,說道:“進韓府的機會可來之不易,白夫人當感懷大爺的恩澤。”
白桃自然連連點頭,她溫順的像是隻羔羊,讓管家嬤嬤格外順眼。
這不比蕭言暮強上百倍!
又說了幾句話,管家嬤嬤便從金菊院離開了。
管家嬤嬤走的時候,白桃麵上的笑意一點點淡下去,她回到自己的廂房中,瞧著那些珍貴的陳列擺設,麵上卻隻有一片冷漠。
她回想起韓臨淵今日寅時,韓臨淵見到那位蕭夫人時,那副後悔自責的樣子,明顯是怕了,她估摸著,是那位蕭夫人不肯低頭,所以韓臨淵與那位蕭夫人爭吵起來,鬨到最後,互相置氣,韓臨淵為了氣蕭夫人,才會接她進來。
韓臨淵來接她的樣子,分明是惱怒的,沒有半點對她喜愛,那一連串的賞賜,也不過是在與那位蕭夫人鬨彆扭、爭一口氣罷了。
她這個身份,彆人瞧著鮮花似錦,實則是烈火烹油,哪敢去與那蕭夫人爭鬥?隻是外人瞧不清楚。
更何況,她費儘心機進入韓府,也不是為了跟蕭夫人爭鬥的。
——
夜色之下,白桃走到了床榻旁邊,緩緩坐下,躺到了冰涼的錦緞床榻上。
這樣好的木料,這樣柔的綢緞,她隻摸一下,眼眶便紅了。
她已兩年沒有睡過這樣好的床榻了——在十六歲之前,她也是個千金姑娘。
她姓白,她祖父曾是戶部尚書,上一任戶部尚書。
當時,宮中的趙貴妃想要從戶部貪墨十萬兩銀子,被她祖父發現了,她祖父將那十萬兩銀子藏起來,堅決不肯交給貴妃,並還想向聖上檢舉,但中途卻被趙貴妃派人溺死。
再後來,他們全府的人都被一把火害死了,唯獨她一人逃掉——而這樁案子,被韓臨淵判了“意外”。
白桃便想,韓臨淵與趙貴妃一定是一夥的,她父親死了的事兒一出,韓臨淵便飛快處理了他們的案件,若是沒有授意勾連,怎麼會如此快?
貴妃貪墨十萬兩銀子的事兒被壓下來了,但是那十萬兩銀子也被祖父藏起來,沒人知道藏到了哪裡,這是一個要命的事兒,藏在水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翻出來了。
白桃就咬著牙等。
她要等這件事被翻出來的那一天。
再後來,新上任的戶部尚書上任了。
這個倒黴鬼根本不知道這十萬兩銀子的事兒,所以缺銀子的事在今年京察被曝光後,這任戶部尚書根本找不出銀子,被逼得自裁謝罪,又引來聖上震怒,要錦衣衛徹查此案。
白桃在知道這件事情爆出來之後,便想去找錦衣衛投案,但是她口說無憑,沒有證據佐證,她怕沒有人信她。
所以她要來韓臨淵這裡,找到韓臨淵與趙貴妃一起害死她祖父的證據,然後再去找錦衣衛。
因此,她費儘心機,拚命做出來一副柔弱無骨的樣子。
韓臨淵是個極難誘惑的人,她使儘了心機,才爬上了韓臨淵的床,成了他的外室。
後她便謊稱有孕,涉及到孩兒子嗣,他才對她好一些。
再後來,韓臨淵總去看她的孩兒。
她便故意留下韓臨淵,使手段引來了韓大夫人,左右挑撥,給自己找了一個進府的機會。
她費儘心機,不過是為了為她的家族翻身,為她全府人正名。
到了這種時候,誰還管得了那無辜的蕭夫人呢?
白桃的眼紅了一圈,又被她自己將淚光一點點壓下去,她倒在綢被裡,想,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安安穩穩在府內待下去,一點點挑撥韓臨淵和蕭言暮之間的仇怨,然後再想辦法潛入書房,拿到韓臨淵與趙貴妃的證據。
為了她們白府的清白,她死了都行。
白桃閉上眼,躺在被褥間,含著她的恨意,漸漸沉睡。
——
那時正是冬夜,明月居高俯瞰,將整個韓府瞧成了一幅畫。
淺香院,蕭言暮捂著被氣的鈍痛的胸口,想著如何離開韓府,金菊院,白桃在睡覺,觀棋院,蕭言謹一邊對姐姐愧疚,一邊對自己前途擔憂,而韓臨淵卻在書房中憤而寫下一封封請柬,宴請彆人來參加他的婚宴。
停妻另娶,還是娶一個外室,還如此大張旗鼓,定會被人背後恥笑,但韓臨淵都顧不得了。
他要叫蕭言暮知曉,他能給她的,也能給彆的女人!
他要讓她悔不當初,要讓她看著他與彆的女人歡好,要將她折磨得痛不欲生!
不肯好好與他做妻,那就去做個卑賤的妾,去被人踩一輩子吧!
深夜間,書房燈火搖晃,韓臨淵的影子猙獰的印在牆麵上,似是某種偏執癲狂的執念,讓人為之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