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爺子是猝死的,除夕夜這天多喝了幾口酒,鬨著要守夜,杜老太帶著小孫子先睡下了。很快半夜就發現杜老爺子沒氣兒了,這才驚慌失措的叫喊起來。
若薇被馮氏叫起穿衣裳,她看向杜宏琛,原來這才是爹中舉遲了的緣故,有孝在身時不能參加科舉的。
即便如此兵荒馬亂之時,馮氏依舊嚴肅對丈夫道:“門鎖好,窗戶再上一把鎖,要不然有人摸進來就不好了。”
杜宏琛知曉,妻子這麼些年,寒暑不輟,一直辛勤織布。她從來都不外借一文錢給任何人,除了出嫁前能稍稍幫襯家中,婚後全部大頭都是用在自己身上了,這些錢不僅僅是妻子的積蓄,也是他鋪前途的錢,他自然不敢大意。
這番操作下來,趕到正房時,大房和二房的人都已經來了,都哭了起來。
若薇想起今夜一大家子還聚在這裡吃除夕夜的團圓飯,轉眼杜老爺子人就沒了,這也真是世事無常,無限唏噓了。
這些人中哭的最慘的算是祖母杜老太了,她是個偏心眼勢利眼的老太太,見長子在縣裡衙門辦事,大兒媳閔氏是捕頭之女,有些人脈家世,所以很巴結長房,但又偏心小兒子,為小兒子手把手帶大兩個孩子。
但無論如何有杜老爺子在,她身份是老太太,這個家她是主母,現在杜老爺子突然撒手人寰,她自己何去何從也不知曉。
“你怎麼就去了呢?荷兒還這麼小,你就丟下我們了。”
杜老太在兒媳婦閔氏進來後,又生了個小女兒杜荷,年齡和杜若蘭相仿,尚未婚配,如今也是茫然不知所措,隻哭著。
若薇心道一直哭有什麼用?現在祖父死了,得開始治喪了。想到這裡,她看了馮氏一眼,馮氏欲言又止,終究又沒說什麼。
正哭著,四房的人才姍姍來遲。
眾人這才商量起杜老爺子的喪事,頭一件事是先報喪,親戚朋友街坊四鄰都要送到。杜二伯不計較,隻道:“這事兒我來吧,正好我家裡有一輛騾車。”
馮氏看了杜宏琛一眼,很快表態:“我拿一匹麻布出來,也不必出去買,咱們各房的女人們自個兒做喪服。”她說完,杜宏琛讚歎的看了妻子一眼,若薇心想娘真的是精明,她不說,若是彆人說了,她反而是被動,而麻布一匹也不過四五百文。
杜大伯先頭是看杜宏琛的,聽娘說完後,立馬看向杜老四:“老四,你去棺材鋪替爹找一幅棺材回來,鎮上你熟。”
王氏生怕丈夫吃虧,立馬討錢:“大哥,棺材鋪裡給錢必定能買,你先把錢給英姐兒的爹吧。”
這就是杜家為何畏懼馮氏,但也不敢多說馮氏什麼,反而上下都不喜歡王氏的原因,她心思太過淺顯,就是生怕吃一點兒虧。
杜大伯語塞,他們家掌管銀錢的都是妻子閔氏,他哪裡能掏錢出來?要知道一幅棺材可不便宜。
“要不各房湊點兒?”杜大伯隻好這麼說起。
杜老四馬上道:“可每個月我那鋪子掙的銀錢都交給爹了。”
彆看杜老爺子五十多歲的人了,平日愛打馬吊,幾乎是坐在桌上都不下來的,玩兒的還不小,都是二十文胡牌,三十文自摸的。因此,每個月杜四叔還要交一部分銀錢上去。
杜宏琛也發話了:“是啊,還有我進學後,不僅免了咱家的賦稅,還免了二哥和四弟的徭役,因素日是娘子織布賺錢供我讀書,我又沒彆的進項,所以把咱們縣裡每年五百文的獎勵,六鬥米的口糧,都孝敬爹了。”
杜大伯扶額,老三和老四擺明不想出銀錢了。
眾人的眼光都看向杜老太,杜老太擺手:“我們家一直都是你爹管錢,你爹素來是一文錢也難得落到我手中來。”
還是杜二伯道:“這樣吧,三弟和四弟的錢都交到公中了,我呢,平日也沒錢孝敬,如今爹死了,怎麼都要讓他入土為安,我們二房出二兩。”
杜宏琛連忙道:“二哥,真是慚愧,原本我手裡有一兩二錢是薇姐兒的娘給我買書的,我就先不買了,拿一兩出來給咱爹。”
杜四叔也承諾:“三哥拿了一兩,我也不好推脫,也出一兩吧。”
“好好好,剩下的就我這個做大哥的包圓了。”杜大伯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