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氏花了一個多時辰,才把孝服裁好,她打了好幾個哈欠了,見若薇的頭也跟小雞啄米似的,閔氏連忙道:“你們做好了就先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再過來。”
“好,那這裡就麻煩大嫂了。”馮氏道。
閔氏倒是一幅長嫂做派,還讓白惠娘幫著不懂針線的王氏做孝服,又有左鄰右舍上門,她還要應酬。王氏屬於什麼都不會,喜歡瞎指揮,正經上手就丟了跑的人。馮氏覺得自家該出的錢也出了,該出的東西也出了,在這裡也是說閒話還不如養精蓄銳。
至於若薇,自己何時睡著的都不知曉。
隻知道清早醒來的時候,娘依舊在“吱吱呀呀”的織布,似乎一切都不能阻擋她織布的步伐,爹倒是不見人影了。
她趿著棉鞋下小床,來到馮氏身邊,回來才半個多月,她就好像很依戀娘親了。
馮氏一看是她,就笑道:“等會兒你爹就端早點回來了,你若餓了,先吃一塊開花酥墊墊肚子,娘得繼續織布啊。”
“娘,您為何要這麼一會兒都不歇息呢?”若薇趴在娘厚實的背上。
馮氏笑道:“你傻呀,我和你伯母嬸子在一起也是做事兒,可都是白做工。但隻要我織布,織的就是銀錢,咱家就有底氣。”
“哦。”若薇是真的懂了。
什麼時候都不能抵擋娘賺錢,可她也覺得很幸福,娘似乎沒有把她當成一個小孩子,無論她問什麼,娘都回答的很認真,這樣真好。
杜宏琛在門口迎來送往,瞅著日頭,聽裡屋喊吃飯,今兒做的是清湯麵。他先盛了兩碗,徑直端走了,王氏就很感慨的對彆人道:“三哥真的是體貼,杜宏彬就從來沒有對我這麼好過。”
這邊馮氏母女吃完麵,把最後一點活計乾完,她把布匹纏好,放進鬥櫃裡,又上了三把鎖。出去時照樣上鎖,窗戶這次也上了兩把鎖。
“你把錢給四弟了嗎?”馮氏問杜宏琛。
杜宏琛點頭:“放心吧,已經給了。”
馮氏點頭:“這樣挺好,咱們說給就給了,免得人家討。你這幾日也不要太辛苦了,得了,我帶著薇姐兒過去幫忙。”
“嗯,這段時日肯定會辛苦一些的。”
“沒事兒,反正我有空就回來織布。咳,原本留著這一兩咱們三口過年的,現在全沒了。你大哥那裡壽材大家湊錢買,辦席他來辦,收份子錢也是他收,他是不會虧本的,折本的隻有咱們。若非是為了你的名聲,這些人我都不願搭理。”馮氏也無奈,但她心裡有一本賬。
一畝地植桑可養十數筐蠶,少亦四、五筐,最差也有兩三筐。如果絲貴時,一筐蠶即等於一畝地的出息,也就是說桑田的收入是種一畝地的收入的四五倍。而杜家一共有兩畝桑田,三畝麻田,這些都是平日馮氏自己種,除卻織布還買生絲,全部進自己口袋。
她知道自己織布比不得人家那種真正妙手生花的,隻能算中等,有什麼大單子老板還能想到她的地步,且她不會創新,也沒有什麼靈氣,織的最出色的就是絹,所以這麼多年一直織絹為主。
好歹手裡有了一百三十兩,她的一百兩是死也不能動的,丈夫也不能告訴,這是她的底氣。三十兩是拿到台麵上的,甚至假意讓二嫂看到,以為她這麼多年隻存了三十兩。
所以,她雖然知曉老爺子把七十多畝的收入都給大哥了,但也不會鬨的太狠,因為她自己也有受益,雖然比不得大房占的最多。
若薇卻道娘真是有格局,這樣爹也隻覺得大房占儘好處。
但凡葬禮,都很忙活,杜家一共四個媳婦兒,迎來送往都得站樁。若薇還年紀太小,就和堂姐妹們在一起。杜若蘭是個溫柔的大姐姐,很耐心的帶著大家翻花繩,有時候還從廚房偷一塊炸魚或者炸丸子分給幾個妹妹吃。
“三妹妹,張嘴。”杜若蘭又摸了半塊糯米圓子給她。
這糯米圓子是用瘦肉做的,外麵裹著糯米,這次辦喪事,家裡僅剩的兩頭豬都殺了。若薇心想難道日子不過了麼?
“好吃,謝謝大姐。”若薇笑道。
杜若蘭道:“客氣什麼,這不是應該的麼?去年過年,我娘讓你跟著我們去縣裡,三嬸舍不得你,要不然咱們都在一處,城裡比家裡倒是好玩兒些。”
她話說的很親熱,但前世自己娘去世了,這位溫柔的大姐姐都嫁去縣令家了,可沒看過自己一眼,倒是每年準時給繼母劉氏送節禮。
再者,若薇如今了解自己娘親的性格,就是看的太透徹了,所以不願意承人家的小恩小惠。
“反正我要跟著我娘就好了。”若薇喃喃。
外麵又來了不少客人,四嬸王家的親戚來的最多也最全,她五個兄弟都過來了,四嬸有人撐腰,說話也是唾沫橫飛。
又聽說馮家人也過來了,馮氏趕緊把若薇牽著出去,若薇就見到了外祖一家人。外祖母馮太太今年四十六歲,她和女兒馮氏完全不同,她生的皮膚白皙,身材苗條,杏眸翹鼻,望之如三十來許人。她見著若薇就抱在手裡不撒手,還塞了個大紅包給她。
“我們薇姐兒生的可真好看。”馮太太誇讚。
娘很得意:“娘,您總說我不像馮家人,其實就是你把我生的喝涼水都胖的體質,可我女兒好看吧,十裡八鄉不是我自吹自擂,都沒見過比我家薇姐兒好看的。”
若薇忍不住看了看外祖母身後的外祖父和舅舅,外祖父皮膚微黑,但身材魁梧,眼眶深邃,雖然皺紋橫生,但看的出年輕的時候相貌不錯,就彆提舅舅了,今年十七歲的少年,生的唇紅齒白,睫毛尤其長。
馮氏的確和馮家人完全不像,但即便如此,馮氏一開口侃侃而談,行事條理分明,說話擲地有聲,比馮家人看起來都強一些。外祖父外表魁梧,實際上為人還有些軟弱,做事猶豫不定,舅舅雖然生的清秀,但不管在哪兒,他都是一幅大家彆關注我的樣子,馮太太脾氣風風火火些,但說話總不顧忌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