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小船行在漢江之上,還是早晨,晚唐詩人司空圖的《二十四詩品》之《委曲》裡說登彼太行,翠繞羊腸。杳靄流玉,悠悠花香,正是此景。
若薇隨父親站在船頭,欣賞著沿途的風景,又轉頭見蘅哥兒正在吃包子,而娘則笑著替他擦嘴,娘常年織布,如今出來一趟,雖然舟車勞頓,可她竟然很愜意,若薇也是心裡一酸。
馮氏見女兒一襲青色的攀襟衫子配著白綾裙都這樣好看,忍不住對她招手,見她過來後才道:“等會兒太陽就要出來了,可彆曬黑了。”
“知道了。”若薇倒是不在意這些。
馮氏又道:“原本我把添妝準備好了,想托人帶去給你大姐姐作新婚賀禮,現下陪你爹過來,怕是送不成了。”
送不成才好呢。
雖說這輩子娘親有了弟弟,不用依靠其他幾房,娘可以放肆的不和她們往來,不必像前世還要維持和大房的關係,親自去參加婚事。但是在若薇心中還是離遠點比較好,否則防不勝防。
到底是不是白惠娘害的,抑或者是背後有誰,都是不知道的。
坐了兩天一夜的船,到了省城的時候,若薇終於鬆了一口氣。長陽郡已經算是頗為富裕的府城了,沒想到省城更是熱鬨非凡,甫一下船,就看到行人如織,人頭攢動。
周邊也有不少腳夫蹲在地上,用眼神正急切的望著他們。
馮氏左邊緊緊拉著女兒,右邊牽著兒子的小手,一是怕女兒已經初露崢嶸,這樣的好容貌被彆人看了去,又怕兒子被拍花子的弄走。
好在杜宏琛雖然是個讀書人,但是極其擅長庶務,他先找人打聽到貢院在何處,又雇了兩輛馬車到貢院附近的客棧。
這還是若薇重生以來頭一次住客棧,這是一間地字號房,不是很好,隻作暫時歇腳之處。
杜宏琛去端了飯菜進來,讓他們吃完飯,又沐浴完之後,囑咐馮氏和若薇早些休息,他明日一早就去找中人賃房子。
原本隻是杜宏琛一個人,他住客棧就行,也沒什麼講究,現下一家人都在,就不能這般了。
馮氏見杜宏琛辦事妥帖萬分,心裡也忍不住一暖:“你去吧,早些看好房子,咱們也早點兒搬過去。”
杜宏琛快步離去,還替她們把門關好,若薇看著完全瘦下來的娘親,好奇的問道:“娘,當初爹爹和您是一見鐘情麼?你們是怎麼被說和在一起的?”
她對爹娘其實很感興趣,在前世她聽到最多的就是娘生的肥胖,為人刻薄,和所有親戚都能鬨翻,她也在前世問過爹,娘到底如何?爹卻是一言不發,常常就不知道在想什麼。
馮氏知曉女兒早慧,讀書幾載,並不作尋常閨秀看待,就忍不住回憶道:“你爹當初和我結親,純粹是被我的名字迷惑了。其實我那時就是個胖姑娘,可是你外祖母和你舅舅的確生的不凡,他最先看到的是你外祖母,又看到你舅舅,還聽我娘喊我映雪,約莫覺得是個美佳人,就同意了這樁親事。我當時都挺驚訝的,因為我那時候比他大三歲,已經是個老姑娘了,隔著門縫看了你爹一眼,真的非常非常英俊,談吐不凡,出口成章,本來我也很挑剔的,可是當時一衝動就同意了。”
“哇。”若薇聽的津津有味。
又聽馮氏也陷入甜蜜的回憶中:“你爹爹在新婚之日見過我的麵,雖然有些失望,可是我們說過幾句話之後,他似乎就很喜歡我了。尤其是在我們經曆過許多事情後,他待我愈發的好,好到我自己有時候都不敢相信。”
說到這裡,馮氏看著若薇道:“薇姐兒,我總覺得你爹能考上,這樣你呀就是舉人小姐了。”
若薇很肯定的點頭:“我也覺得爹爹能考上。可是您說爹之前有沒有和彆人結仇過呢?”
馮氏搖頭:“不會,你爹以前就是埋首讀書,你也看到他了的,平日除了讀書,偶爾參加一些清水文會,我們家又窮,你爹交際都很少。不過,有時候也未必是有仇才會下死手,我懷疑可能是有某些士子嫉妒你爹,故意下死手也說不準。但現在人海茫茫,也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抓到人。”
唉,實在是想不通,若薇隻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在客棧住了一日,杜宏琛以最快的速度賃了一間小院,一個月三兩銀子,押一付一,統共就賃了兩個月。
房舍很是精巧,草木鬱鬱蔥蔥,院子裡還有一株闊葉樹,夏天在底下乘涼最好了。
她們賃的屋子是本地一位舉子的屋子,若非是因為杜宏琛也是讀書人,這個價錢在這裡還賃不到這麼精巧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