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有境界的修士都不需要日日休憩,故此這些地方無論晝夜皆熱鬨無比,門前不斷有修士進出。
有的是處理峰內事務、有的是售賣材料丹藥、還有的是進行鍛造熔煉等工作,並有三五成群的年輕人來上課。
蘇蓁一路過來,收獲了無數恭喜祝賀,許多人是從遠處特意過來打招呼的。
她淡定回應了他們,落地後走向街心一座五層高塔,那塔樓門口立著一座石塊,上書司事廳三個大字。
這裡往來的修士極多,在門外都能看到裡麵排了長隊,蘇蓁才走上台階,周圍的人已經紛紛行禮。
待到她進了大廳,附近倏地一靜,接著招呼恭賀聲不絕於耳。
“恭喜蘇師叔進境……”
“蘇師姐什麼時候再講課教劍訣!上回我聽了一次就覺得茅塞頓開……”
“見過蘇太師叔……”
蘇蓁習以為常地向他們點頭,接著從人群裡擠出來,找到一條堆滿卷軸的長案前,詢問那負責安排統計輪值的修士。
“我如今欠了幾次輪值?”
她拍了拍桌子。
長案後麵的人幾乎被卷宗淹沒,聽見響動才直起身探出腦袋。
“哦,蘇師姐啊,祝賀你晉境,你這比淩霄峰那幾個都不差什麼,得虧咱危雲峰有你,大家都麵上有光……”
那修士一邊說一邊又埋首書堆,翻找了一陣掏出個卷軸,打開查了查,“你之前閉關欠了六次了,五次巡山,一次守門。”
蘇蓁頷首,“謝謝趙師妹,我過會兒就開始。”
她這種修為的動輒閉關許久,欠了輪值並不罕見,“我今天開始還債,勞煩師妹記上。”
“好叻,今天是山北……師姐都知道路吧?”
“你說呢,爛熟於心。”
“確實,”那修士搖搖頭,“師姐晉境太快了,平白比彆人多巡了幾十年。”
兩人又說了幾句,蘇蓁就往山北去了,巡視路線便是從山腳到山巔,下起峰內北邊結界,上至能看見首座的院落。
入夜前,她與上一位巡山的打了個招呼,交接過後就展開了神識。
所謂神識,便是修士的精神意識,被靈力強化之後,能從肉身中延展而出,神識所到之處,修士的五感皆可延伸。
上七境修士們,可以輕而易舉用神識感知千裡之外的事。
以蘇蓁的修為,讓神識蔓延整個危雲峰也不難——但修士間也忌諱如此,探出的神識就如同伸出的腦袋。
若是在他人的神識範圍內,除非以相應的法術遮掩,否則一切所作所為都能被儘數知曉,毫無隱私可言。
故此,巡山的人按門規也不能完全展開神識。
他們需得控製範圍大小,也不得隨意將神識探入他人的居所裡,除非感應到類似走火入魔前兆般的靈壓波動。
不過,若是真有誰遇到危及性命的麻煩,那就是首座長老們的活了,巡山弟子們隻負責更簡單的。
“……這位前輩,我好像迷路了。”
一條偏僻山道上,站著一個滿臉懊惱的小修士。
他滿頭大汗氣喘籲籲,“師尊讓我從住處向山頂跑一個來回,方才大路那邊人多,我拐了幾次,天黑了之後我……”
“我懂。”
蘇蓁完全明白,因為她遇到這種事不止一回了,這種通常都是入門沒多久的,“你住在何處,我送你回去,下次莫要往小道跑。”
對方連連道謝。
等她將人送回住處,按著原定路線上山,途中又望見一些在林子裡練劍的年輕弟子。
夜間修煉的人向來不少,大都是有點修為可以數日無眠的。
蘇蓁見他們不需要幫助,就轉身繼續上行。
過了一陣子,她在山道間撞見兩個修士挽著手散步,兩人看清了她,紛紛行禮口稱師叔。
蘇蓁頷首。
擦肩而過時,那兩人又小聲說起話來。
其中一個笑道:“若非是師姐給我的一品清心草,我也不會這麼快築基……”
另一個修士摸了摸師妹的腦袋,“是你悟性不錯,那東西並非對每個人都有用的。”
“……反正多虧了師姐,我也給師姐準備了謝禮。”
“不用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的鋪子裡最是不缺靈植仙草……”
“不行不行,那話怎麼說的來著,投桃報李……”
那兩人漸漸走遠。
蘇蓁其實沒興趣聽人說話,但那二人完全不曾遮掩,周圍又安靜,所以她聽得一清二楚。
想到她們說的話,忽然發現自己忘記了一件事。
回禮。
彆說是親手做了一盒點心,裡麵還有聞所未聞的“蛋糕”了。
就算是蕭鬱買了一盒點心送她,論理說她都該回點什麼。
雖然說他得了那盆萃玉晶草,而蘇蓁也不明白他為什麼將那東西要去,但無論如何——
她原本就要將那個扔了。
人家好歹是精心做的糕點。
單論價值仿佛萃玉晶草值錢些,但若說那點心是朝華仙尊做的,世人要麼不信,若是真信了,大概能賣出千萬倍的價格。
蘇蓁不太熱衷於人情往來,但素日裡該做的也都做了,除了那些關係不好的人。
這回仔細一想,總覺得不太對等。
她掏出那隻白紙疊成的小鳥,用手輕輕扯著紙鳥向兩側展開的雙翼,又拽了拽向後高高翹起的尾巴。
蘇蓁一邊向山上走去,一邊看著手中的小鳥,“前輩你能聽見嗎?”
手心的紙鳥一動,撲閃著翅膀飛起來,在空中點了點頭。
蘇蓁:“……你喜歡吃什麼?”
小鳥倏地靜止在空中。
然後仿佛被抽乾了力量一般,重新跌落回她的手心。
“是我想的那個意思麼?”
背後倏地傳來一道低沉悅耳的嗓音。
蘇蓁回過頭,“前輩想的什麼意思?”
一身黑衣的俊美男人站在石階上,仰起頭看了過來。
在昏暗夜色裡,他眸光閃亮,眼神滿是期待,還有幾分不可置信,“我不是在做夢吧?”
“我不知道前輩在想什麼。”
蘇蓁轉身繼續向上,“隻是前輩既然喜歡研究吃食,那定然也有偏好,若是不願與我透露……”
“甜的。”
蕭鬱立刻說道,同時也跟著一起走了。
“冰,咳,反正又甜又涼的,辣的鹹的我也喜歡,反正有滋味的都行,我不挑的,哪家館子隨意。”
蘇蓁茫然了一下,接著反應過來,“前輩以為我要請你下館子?你若是想這樣,當然也沒問題,便是鳴鼎樓的菜或是玉漿閣的酒……”
這都是天都仙城裡最為昂貴的店,尋常修士努力攢一百年的靈石,可能也買不起一杯酒一筷子菜。
“等等。”
蕭鬱好像忽然回過神來,“你原本不是要請我吃飯?”
蘇蓁望天,“前輩你……你又不缺錢,但凡我能給的,你都有,而且我要想去鳴鼎樓那般地方,還得走親戚托關係才能訂著位置,可你若是自己去,天都那兩位仙尊都得出來迎接你,你說一句你想在哪吃,管他誰訂了位置,恐怕也通通都被轟走。”
蕭鬱聽了直搖頭,“你想多了,他倆可煩我了,我被轟走是真的。”
蘇蓁懶得說話,“前輩知道我的意思。”
蕭鬱不置可否,“所以——”
蘇蓁不太確定地道,“所以,或許我可以給你親手做點什麼?”
蕭鬱如遭雷擊。
他直接停住腳步,整個人都僵了一下,接著伸手按了按耳朵,“不是我幻聽了吧?”
蘇蓁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好吧,前輩聽錯了。”
“如果你說真的。”
蕭鬱直接道,“那你不用問我喜歡什麼,你想怎麼做都行,但凡你做的,就算是白酒煮頭孢,鶴頂紅燉砒|霜,我也全都給你乾了。”
蘇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