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慕容潛已經說了好幾次,還是要拿出來講,因為剛好蓮衣端了羹果進來,這種事總是要有女子在場才有說出來彰顯自己雄風的必要。
慕容潛道:“那日我們進山,同行的十個人都覺察出異常,自打我們進了那片林子就靜得出奇。蓮衣,你猜是為什麼?”
蓮衣捧場問:“可是因為山裡有猛氏獸?”
慕容潛一拍巴掌,“對!我們幾人最開始並不知道,往深處走看到了腳印這才停下,趕緊下山去了。”
蓮衣又問:“那崇華郡王可曾看清猛氏獸的長相?”
慕容潛擺手,“那有什麼好看的,猛氏獸的皮子我房裡就有一張,狩獵遇上這等猛獸可不是鬨著玩的,一頭大熊十箭都未必射得死,死前還要與你搏鬥,一爪子就能將你從馬背上掀下來。”
蓮衣聽得入迷,抿了抿下唇,“那要是遇上了呢?”
“打死它,得一張皮子。”慕容潛笑著飲一口茶,“不過下月我們要去的山裡是絕沒有猛氏獸的,那兒的地勢不長竹子,野豬倒有許多。”
遇上野豬也夠嗆,蓮衣道:“我老家的山上就是有野豬的,每年都聽說野豬傷人,那些到山裡砍柴的男人從來都不敢單獨行動。”
慕容澄本來在吹茶湯,忽而輕描淡寫道:“野豬有什麼好怕。”
“是啊,不出三箭就能射死一頭。”慕容潛笑著接話,手指向慕容澄,“不是說我啊,我沒那個本事,是世子。咱們世子爺百步穿楊不說,那一箭下去的力道,多堅硬的盔甲都能射穿。”
“這我知道,都說世子爺是精兵中的精兵,強將中的強將。要是能見識到世子爺的騎射,那才是此生無憾了。”蓮衣脆生生地捧場,可謂給足麵子。
她笑嗬嗬看向慕容澄,後者一臉沒什麼大不了地吹著茶湯子,頗具氣度地飲了一口,有些燙,但還是咽下去。
這就叫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蓮衣見這位爺被哄得挺高興,也就端著茶盤退了下去。
事實上恰好相反,早前她從不來不能將慕容澄和傳言中那個蜀地英雄聯係起來,莫說上陣殺敵,平日看他對凡事要求苛刻,都難想象他如何在物資緊缺的戰場上生存下來。
他還吃得很辣,茱萸、花椒、辣椒、胡椒來者不拒,蓮衣聞一口都要死過去,每天都強忍噴嚏將一日三餐擺上餐桌。
今日午膳又有胡椒燉的湯,蓮衣捏著鼻子往桌上擺箸兒,對平安道:“世子爺吃得這麼辣,在軍營裡的時候可怎麼辦?”
平安聽了直笑話她,“這就是在軍營養成的習慣。那年打仗又是在冬天,軍士們都指著一口辛辣的暖暖身子,世子就跟著養成了這個口味,以前是不怎麼吃的,現在呀,無辣不歡。”
蓮衣後知後覺,想來也是,茱萸花椒這幾味香料雖說在蜀地盛行,但也隻有民間百姓喜愛,蜀王府乃王公貴族,怎會廣泛使用這些味道粗鄙豪放的香料來調味。
平安問:“你是揚州人,吃不了一點辛辣吧?”
蓮衣點點腦袋,“聞一下鼻子都痛。”
平安大笑,“你們揚州人怎麼都——”他大約意識到自己失言,摸摸鼻子,“擺好菜就出去吧,世子爺不喜歡吃飯的時候有人在邊上候著。”
蓮衣依稀覺得古怪,難道除了她,這世子所還有誰是揚州來的。
剛回到屋裡,低頭就是木盆裡堆著的那身苧麻衣,今天天氣好,趕緊給洗了晾乾,免得世子爺問她要衣裳。
蓮衣打水進屋,將衣裳一陣搓洗,擰乾了卻找不著地方晾,總不能在大庭廣眾下晾世子偷溜出府穿的衣裳。
她想了想,端著木盆繞到世子所後院,那兒是個小花園,有一排配殿,本該是世子所宮人的睡房,後來不知道為何被棄用,除了近身伺候的平安和蓮衣睡在寢殿東西二房,其餘宮人們都歇在外院的屋裡。
蓮衣往花園深處走了走,拉根麻繩在歪脖子樹上,三下五除二將衣裳晾上去,想著下晌沒太陽了再來收走。
她忙著掛衣裳,沒留意平安抱著個包袱皮進了早已棄用的配殿,她站得隱蔽,平安也沒發現她。蓮衣晾好了衣服抱著木盆沿小徑走出來,殊不知平安此時就在屋裡,二人就此錯開了去。
傍晚她忙忘了,等天色擦黑才想起來收衣服,提著燈籠走過去,驚訝發現本該空無一人的配殿竟大敞著房門。
“誰在裡麵?”她不敢大聲發問,蹭步上前,“誰…”
話音未落,她看清了配殿裡的景象,隻見屋內擺了一張四方桌,桌上立著一塊牌位,牌位前擺著貢品和蠟燭,這陰森詭異的景象已然將蓮衣嚇得不知作何反應。
“…有鬼啊!”
“有什麼鬼,我隻看到個膽小鬼。”慕容澄黑著臉從門裡走出來,“誰叫你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