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衣初到世子所,還是需要學學如何伺候世子的。世子所有嬤嬤,隻是不受重用,在內寢也隻負責整理整理床鋪,熏熏衣裳,還有早晚的洗漱。
晚上容易些,無非是退出去前將一盞盞小燈吹熄,早上就難了,早上要給世子梳頭。
這個重任交到蓮衣手中時,她連拿木梳的手都不敢使勁,但嬤嬤說世子爺是男子,沒那麼講究,既不塗頭油也不篦發髻,甚至還未及冠,隻要束起來就行了。
蓮衣謹遵教導,躺床上都在夢裡演練,幾番嘗試發現慕容澄在梳頭時一貫閉眼,聲都不出,也就不那麼緊張了。
這日早晨她端著水盆和平安候在殿外,時辰一到,二人一前一後進去,平安到床邊伺候慕容澄穿鞋襪,蓮衣就將水盆擱到架子上,擰一把毛巾雙手遞過去。
“世子爺,洗臉。”
慕容澄接過毛巾,打了個哈欠。蓮衣在心中大叫不好,可是嘴巴已經跟著張大,覆水難收地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啊——”
慕容澄驀地睜開眼,就瞧見蓮衣飛快合上嘴低下頭去,小臉白慘慘的。
“你很困麼?”慕容澄問完仍覺得不可思議,乾笑了聲,“還真沒見過你這樣的,一次二次突破我對婢女的認識。你若是困,不如上來替我躺會兒?”
蓮衣撥浪鼓般搖頭,“不不不,我不敢!下次再不抬頭了,一看到就忍不住跟著一起……”
她還解釋上了…慕容澄一下也沒了脾氣,拿巾子擦把臉,坐到了鏡子前邊,冷聲道:“梳頭。”
蓮衣連忙應了聲。平安去撤水盆,路過她時表情誇張地扯了扯她胳膊,不知道她大清早犯的什麼毛病。
好在梳頭的過程非常祥和,蓮衣全神貫注瞧著發梳,再也不敢分神,她有十幾年給自己梳頭的經驗,伺候束發可比平安得心應手多了。
蓮衣也指著這顆頭將功贖罪,梳完了不忘對鏡拍馬屁,“世子爺您瞧,多俊朗帥氣!您簡直就是咱們蜀地第一美男子!”
平安站在邊上也跟著拍,“是啊是啊,術業有專攻,蓮衣梳的頭發是比我梳的精神。”
“世子爺本就生得好,既有那神武的身量,又有那俊美的麵龐。”
“你這丫頭讀過書吧?怎能誇得如此精準?”
“哪裡哪裡,照實說罷了,都是肺腑之言。”
這兩人在邊上有來有往地拍上了,吵得像八百隻鴨子,慕容澄近來夜裡噩夢頻發,本就睡得不好,實在忍無可忍,“我數三聲,三、二、一——”
很好,都閉嘴了。
未時下了學,慕容潛跟著慕容澄到世子所來,剛好瞧見蓮衣在前院指揮小子們刷地,她一桶水潑下去,幾個小廝握著豬鬃刷哼哧哼哧賣力氣。
前頭也說過蓮衣模樣甚好,當初在康平宮僅次於雪雁,其實在慕容潛這樣的好色之徒看來,蓮衣雪雁並無高下之分,無非是一個羸弱溫婉,另一個活潑鮮妍,但雪雁那丫頭看得懂眼色,幾次眼神交鋒她便私下裡主動找上門來,不像這蓮衣,腦子是鈍的。
起先以為是她太笨了,現在看來,她可一點不笨。
蓮衣見他們走過來,手背擦擦汗,欠身向二人見禮,“世子爺,崇華郡王。”
慕容潛雖然有些惱她的勢利,但還是笑,“蓮衣,你現在也是一等了,又到了世子所來,改日我叫雪雁請你上她屋裡坐坐,你們也好一起說說話,做個伴?”
蓮衣提著個水桶愣了愣,她和雪雁倒是也沒有那麼要好,不過還是應承,“她要是缺人說話,那我就去陪陪她,不過也得要世子爺的首肯。”
慕容潛笑道:“這有什麼,偷個小懶,世子不會怪罪的。”
真的麼?蓮衣可不相信。
蓮衣不知道慕容澄此時另有思考,適才雪雁被提及,她應得十分自然,難道她會不知道雪雁和慕容潛是何關係?
慕容澄略微揚眉,像是意外,又覺得合理。也是,能到世子所來對她而言就是天上掉下的餡餅,多少婢女沒辦法留在王府,到年齡不是許到莊上就是放良歸鄉,能像她這樣有幸升到一等,又在主子身邊伺候的,少之又少。
往後她為了得他垂青,怕是要苦心鑽營,想破腦袋了吧?
慕容澄與慕容潛在殿內落座,平安近前侍候茶水,二人都不是那喜歡讀書的人,最開始還裝裝樣子說了會兒今日的課業,說著說著便聊起往年秋狩,盤算下個月該叫上哪幾個狐朋狗友一起圍獵。
“世子,去年你沒去,我們在山上遇到一頭猛氏獸,那才叫驚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