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狩是大事,一年裡有春獵和秋狩兩大賽事,放在京城就是王公貴族們和皇帝一年二度的大典。各地藩王在此時節也會因地製宜,挑選合適的日子舉辦蒐狩大會。
蜀王不擅馬背之術,因此在慕容澄十四歲以前蜀地都沒有狩獵的慶典,直到他十四歲那年得聖旨去了一趟京城,在皇帝哥哥的帶領下進山圍獵,就此無法自拔,回來和蜀地的門閥子弟成立了一支圍獵隊伍。
一年兩次,跟著京城狩獵的步調,到川蜀的幾座大山裡帶兵圍獵。
慕容澄在秋狩前就忙著練兵,他從蜀王府府兵抽調了五十人,專門為狩獵訓練,屆時還有其他門閥子弟到場,誰手下的隊伍更強乾也是一大比拚項目。
去年慕容澄還未戰勝心魔,根本拉不開弓箭,便找了個借口沒有參加秋狩,今歲他總算好轉,也擔心過於反常引蜀王和王妃懷疑,因此重新參加了蒐狩大會。
這幾日他日日在演武場策馬拉弓,鮮少恍惚,自認為心裡已經沒有半點障礙。
說起來蓮衣是一大功臣,雖然她隻是做了幾道家鄉菜,但對慕容澄而言,多少吹散了他胸中鬱結的那團黑壓壓的迷霧,隻是他自己未必知道。
慕容潛跟著慕容澄練習射術,幾日下來精進不少。今日恰好是秋狩大會的前一天,他到書房讀書都十分心不在焉,屢次被先生點名。
慕容潛本就不是學習的料,被罵了就被罵了,一下學就追著慕容澄要跟他去演武場。
慕容汛走在兩個弟弟身後,腳步不疾不徐,聽得慕容潛對慕容澄道:“你去了才叫蒐狩,前天我出府去,遇到郭藩台家的大公子,他聽說你去這才要來,不過郭家二公子隨他叔叔上京城去了,要是他在才熱鬨,你們又能一較高下了。”
慕容澄道:“滕雲會帶著明月去,他寫了信來,說明月要親眼看我給她打一隻紅狐狸。”
慕容潛一聽,這就太值得期待了,“哎,世子,昨日我到世子所沒見你,倒看到蓮衣那丫頭撿了一堆樹枝子學紮陷阱,她說你答應她打一隻兔子就獎一兩銀子?”
慕容澄清清嗓,麵不改色,“她沒見過世麵,想看看秋狩是什麼樣的,我覺得好玩,就給她添了點彩頭。”
走在最後的慕容汛腳步微微一滯,麵上帶笑地走上來,天氣轉涼,他以拳掩麵輕聲咳嗽。
“世子。”慕容汛微笑道,“聽起來今歲蒐狩十分熱鬨,我還從未去過,能否讓我也湊湊這個熱鬨。”
慕容潛大吃一驚,“你身體可吃得消?光是坐馬車的山路就有半個時辰。”
“這倒是次要。”慕容汛笑了笑,“以往不去是覺得我去了也沒事做,給大家平添麻煩,適才聽到還能做陷阱捕獵,一時也有了玩興。”
“那便來吧。”慕容澄輕拍他臂膀,“我叫人替你備輛結實的馬車,儘量叫路途不那麼顛簸。”
翌日蒐狩大會,天不亮各個宮燈火通明,宮人們大排長龍將所需物資搬到宮門口,送上馬車,軍士們身背弓箭手持長矛,列隊兩旁,蓄勢待發。
蓮衣起了大早隨車出宮,她不是訓練有素的軍士,沒法一路跟著馬車走去南郡山,便上了慕容潛宮裡的馬車,和雪雁同行。
一路上二人都沒什麼交流,雪雁幾次偷摸看過來都被蓮衣發現,有些微妙。
雪雁的打扮和她是截然不同的,因此雪雁替她打抱不平似的問:“你現今到了世子所,怎麼還是穿這一身?世子爺都不給你置辦幾件體麵的衣裳?”
蓮衣知道她誤會了,以為天下烏鴉一般黑,殊不知什麼風花雪月都擠不進慕容澄的腦袋,他整天不是在演武場就是和士族公子相約馬球,根本沒閒工夫研究婢女該穿什麼。
蓮衣擺擺手笑得開懷,直言道:“我就是個尋常婢女,可沒那個殊榮,世子爺才看不上我呢。”
“當真?”雪雁不信,可看著她寒酸的打扮,又不得不信,“看來巧心和我說的是真的,世子爺要你去,隻是為了和王妃慪氣。”
“可不是?”蓮衣陪個笑,心道消息傳得可真快,“有幾個丫頭是真的好命?你算一個,巧心命也好,在王妃跟前露臉,我根本排不上號。”
在車裡顛了有一個多時辰,尷尬得幾度鴉雀無聲,總算來到了南郡山。蓮衣跳下馬車,就見山腳早就紮了許多帷帳,都是早到的官宦子弟。
慕容澄和慕容潛身騎高頭大馬走在隊伍最前邊,早已被迎入帷帳,蓮衣揣上工具小布包站在人堆,準備等大家都進山了就跟在隊伍後邊,找幾個地方紮陷阱捉兔子去。
前邊一聲哨響,近百名軍士、府兵深入密林,隊列四散開去,呈包圍之勢將獵物驅趕。
緊跟著仆役們牽了寶馬到最前,蓮衣認出那匹通身雪白四蹄子有黑斑的是慕容澄的馬,他從帳子裡彎腰走出來,徑直翻身上馬,單手勒住韁繩,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慕容澄穿上了輕便的半肩胸甲和護腕,手上戴著射箭用的玉韘,形同扳指,非常精巧,看架勢就是位騎射高手。
“世子爺好神氣。”山裡風冷,雪雁捧著湯婆子從帳子裡出來,邀請她,“蓮衣,你要進來喝點熱茶嗎?”
蓮衣點點腦袋,先進帳子休整休整,時間還早,等軍士們將獵物趕過來再動身也不遲。她這一進帳,沒注意到慕容澄在馬背上四處張望,像是在找人。
“彆是不知道跑哪去了。”慕容澄嘀咕了一句,叫來平安,“你去看看蓮衣在哪,帶她打幾隻兔子,彆叫她跑到不該跑的地方,被箭誤射了。”
“噯,我這就去找她。”
帳子外頭馬蹄颯遝,一眾公子哥們都進了山,蓮衣也坐不住了,喝乾杯裡的水站起來,“我不坐了,我也打兔子去了。”
雪雁有些擔心,“你打兔子?你一個人能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