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澄擺手,“這都不重要了,那老虎弄哪去了?”
滕雲說:“已送去叫人剝製了,和明月的紅狐狸一起。”
昨夜是滕雲的車架拉回了老虎,蜀王妃特意叮囑他找信得過的皮匠,消息不能走漏,皮子拿回來就收進庫房,絕不拿出來使用。
慕容明月和昨夜的平安蓮衣一樣,不明白蜀王妃為何如此小心,但滕雲清楚,不論是藩王還是藩王世子,從來都是皇帝忌憚的對象。
藩王擁兵鎮守一方,若聰明些的就像蜀王,西番蠻子打進來了還得靠朝廷出兵,凡事倚仗京裡的皇帝。
蠢笨些的,和官府走動密切,被皇帝視作眼中釘。
當年慕容澄隨軍出征,蜀王和蜀王妃千叮嚀萬囑咐,要廣南候看住了他,不能叫他有事,需得毫發無損地回來。誰都沒對他寄予厚望,皇帝也沒當一回事,畢竟藩王、藩王世子出征算不得奇事,何況慕容澄也並未掛帥,隻是跟著廣南候隨軍曆練。
廣南候帶著十萬兵力支援,擊退西番隻是時間問題,屆時慕容澄跟著打勝仗的隊伍回來,也算小有所成。誰知蜀王府和朝廷等啊等,竟等來慕容澄不顧軍令雨夜奇襲,在百人軍隊掩護下,放火燒了敵人糧倉,順手取敵將首級的消息。
之後不出三天,西番投降,廣南候的軍隊靠那一夜奇襲大獲全勝。
這出乎所有人的預料,蜀王得知這一消息沒來得及開心,就隻剩擔憂。果然,班師回朝沒多久,朝廷命蜀王攜妻兒進京,表麵是為封賞,實際是為警醒。
可是蜀地的百姓們不知道,他們視慕容澄為英雄,隻要蜀王世子的車架上街,必然圍得水泄不通,一次兩次還好,後來次數多了,又傳到京城,皇帝傳信誇耀這個堂弟,可蜀王看到信隻覺冷汗涔涔。
百姓需要愛戴他們的藩王,可一旦愛戴越過界限變為擁護,那麼即便蜀王府沒有篡逆之意,在皇帝眼裡也有了謀反之嫌。
為此蜀王妃對慕容澄設置了諸多限製,為的就是磨平他腦袋上的犄角,叫他彆再特立獨行衝動處事,給蜀王府惹來麻煩。
好容易兩年過去,百姓們也不再議論當年蜀王世子神勇殺敵,眼看風平浪靜了,他去打了頭老虎。
蜀地多虎患,若在山中遇虎,能僥幸脫險都是萬幸,民間和衙門就有那專門打虎的獵戶,但這些獵戶也都靠陷阱、弓箭捕殺老虎,從不單獨行動,像慕容澄這樣與虎近身搏鬥一槍鎖喉的,至今聞所未聞。
從古至今,不管在戲文裡還是傳說當中,伏虎者有如神助,必為萬人敬仰的勇士,曆史中多少帝王將相以能獵猛虎為榮,在史書中大書特書,可見其含金量。
蜀王妃頭疼不已,對蜀王道:“我看這消息是瞞不住的,蒐狩大會那麼多人,多少是蜀地有頭有臉的門閥子弟,即便我叫人挨家挨戶地拜訪,也保不齊要走漏風聲。”
蜀王麵上做得端穩,心裡慌得走到佛像前頭拜一拜,插上柱香,“沒事的,不過是秋狩進山打獵,未必有你想得嚴重,遇上老虎那是人命關天的事,你這會兒怪澄兒魯莽,就不怕他回不來?”
“呸呸呸!”蜀王妃哪裡還顧得上儀態,抬腳對著蜀王膝窩就踹,“我是那意思?我是在怨你這百無一用的爹為何生了個如此強乾的兒子,澄兒要是多像你些,我也不必操這份心。”
這是在讚他還是在罵他?蜀王不在意這個,笑了笑,捋須子叫她寬心,“澄兒吉人自有天相,連萬露寺的高高僧都說他天赦入命,是萬中無一的吉相。”
蜀王妃不信,“你怎麼不說高僧還講他命帶驛馬,奔波勞碌,遠離家鄉?藩王一輩子守在封地,他能去哪?”
蜀王也解釋不了,岔開去道:“總之你先彆想得太壞,聖上之所以提防,也是吃過齊王的虧,十年前少帝登基,齊王趁機起兵篡權,若非廣南候護駕有功,如今這天下可就是齊王的了。何況我與先帝一奶同胞,先帝在位時待我——”
蜀王妃長籲氣,覷他,“先帝待你不薄,建造這偌大的蜀王府賜你便是因為你這副溫吞脾氣,可當今聖上在意的早不是你了,而是澄兒。他們雖是堂兄弟卻幾乎沒見過麵,與陌生人沒有兩樣,何談感情?澄兒有軍功,經曆齊王一案聖上怎會不忌憚,你說,難道我擔憂錯了嗎?”
話到此處有些嚴峻,蜀王也板起臉來,最後還是背著手倔強道:“蜀王府對聖上忠心耿耿可昭日月,我和澄兒行得正坐得端,無所畏憚!”
蜀王妃揚手就是兩下,氣不打一處來地走了,徒留蜀王捂著胳膊直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