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王皺眉道:“怪就怪在,京城那邊的口風說聖上已然首肯。”
“不可能。”蜀王妃搖搖頭,目光冷靜,“這不可能,聖上定然彆有深意。選拔宗室子,之後呢?可是就要調任京城,不許回家了?”
此言一出,眾人噤聲。
聽起來的確如此,表麵選拔有能力的宗室子,實際是在選拔人質。回頭將人弄到京城,封個閒散官職,宅門一關,每日早朝,如此管控比禁足封地還要嚴格。
正廳裡一時寂靜,暖閣內的蓮衣也靜得像隻瘟雞。
她沒想到慕容汛會在這裡。一進來哆哆嗦嗦搓著手關門,從那時候他就坐在她身後,等她一轉身,暖烘烘的屋裡二人麵麵相覷,蓮衣隻覺得後背的泥巴湯更冰屁股了。
“…婢子見過瓊光郡王。”
慕容汛看到她也很意外,待看清她身後泥水也就了然了,“你摔跤了?”
蓮衣站在門邊,隨時準備出去,“婢子不知道瓊光郡王在這裡,驚擾了您。”
“不妨礙什麼。可是以為暖閣裡沒人,來整理衣裳的?”慕容汛見她擺出一副要走的架勢,將她叫住,“外麵冷,你就到那扇屏風後麵簡單擦擦吧,我叫人給你送件外裳來。”
蓮衣受寵若驚,趕忙道不必,“多謝郡王,我把衣裳擦乾淨了就行,不麻煩您屋裡的人再跑一趟。”
瓊光郡王真是十分周到,對比之下高下立判,慕容澄說的都叫什麼話,什麼叫彆摔他前麵絆著他?即便是世子,從小眾星捧月被人服侍得妥妥帖帖,也不能半點不會設身處地吧?
“那我就失禮了。”蓮衣一個閃身躲到屏風後邊,扭過身子拿手帕賣力地擦,擦得手帕都扯破個洞,總算清理得七七八八,起碼回去的路上不會引人側目了。
“擦得乾淨嗎?”大約是時辰久了,慕容汛向她問話。
蓮衣在屏風後邊窸窸窣窣拍衣裳,揚聲歡快地回答,“擦乾淨了,下過雨地上其實挺乾淨的,就是有些爛葉子,用力擦就掉了。”
她繞出來,殷切道:“郡王吃茶麼?我出去沏壺熱茶進來。”
慕容汛含笑道:“不必了,想來花廳裡也快結束,世子該出來了,你侯著他吧。”他頓了頓,“你若是渴,就去沏茶。”
蓮衣搖搖頭,“我不渴!”她垂手站著有些無所適從,以往都隻能偷著看他,忽然獨處一室實在尷尬,“我還是去給您沏一壺茶吧。”
得了慕容汛首肯,蓮衣飛快出門,到花廳那附近向候在外頭的宮人討了一壺熱茶。她身影在花廳門口一閃而過,慕容澄瞥見她,微側身子目光跟了過去,見她端上茶盤快步離開,去往了暖閣方向。
她跑出來沏茶做什麼?誰在暖閣裡不成?
“暖閣裡是什麼人?”他不禁發問,打斷了本來在說話的慕容潛。
蔣側妃說:“是汛兒在暖閣,他畏寒,花廳的門總敞著,姐姐便叫他到暖閣去候著了。”
原來如此,慕容澄低頭飲茶,心裡跟貓抓似的百爪撓心。瞧給她高興的,才摔了一跤便生龍活虎地跑進跑出給瓊光沏茶,還有那件臟衣裳,瓊光還在暖閣裡,她又是如何清理乾淨的?
瓊光也挑中了她,隻怕得了機會就要好言好語地哄她到安寧宮去,倒將自己襯得不近人情了。
胡思亂想一通,廳裡也都商議完了,慕容澄隨即拄上拐棍出去。暖閣門一開,果真見到蓮衣站在慕容汛身側,二者都捧著茶杯,其樂融融地喝茶談笑。
果然,占有欲作祟的人都是刻薄的,慕容澄心想要不是一站一坐,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廳裡兩個都是主子。
慕容汛先看到他,與他頷首,“世子,花廳裡談完了?”
“談完了。”
“談了什麼?”
“杯弓蛇影,自相驚擾罷了。”
他一拐棍戳到地上,如同引了道雷到蓮衣腳邊,蓮衣沒由來打個顫,“世子爺…”
慕容澄稀裡糊塗一股沒來由的怨氣,“不是叫你把衣裳弄乾淨就回去找我,你一個人在這兒端茶遞水是打算另謀高就了?”
好大一頂帽子,蓮衣急著表忠心,“不是,我想著廳裡該是在商討大——阿嚏!阿嚏!”
門外卷進陣刺骨涼風,穿堂而入,慕容汛裹著氅衣隻是悶咳,蓮衣穿的濕衣裳,打出結結實實兩個噴嚏。
“蓮衣,你著涼了。”慕容汛溫柔陳述了這一事實,隻是那口吻真叫慕容澄不虞,且他認為這不折不扣是句廢話,說出來隻是為了顯得關切。
“蓮衣,你過來,彆給瓊光過去病氣。”慕容澄招呼她到自己邊上,語調親和,就連臉上都帶著笑容。
蓮衣隻感覺太陽打西邊出來,打著噴嚏連忙朝慕容澄快步走過去。
臨彆慕容澄頓了頓腳步,思忖片刻回身道:“瓊光,你保重身體。見你這幾日身邊總是孤零零的,沒人伺候,若安寧宮人手短缺,等開了年我請母妃替你物色。”
話到此處點到為止,兄弟兩個都是聰明人,說得足夠明白了。
“不必了,多謝世子美意。”慕容汛勾扯個微笑,起身掩唇咳嗽,“世子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