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慕容澄也跟著清醒,丹鳳眼倏地睜開,亮堂堂看向蓮衣,見她小臉煞白,身上衣裳皺皺巴巴,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樣。
“…你能起來了?”
“婢子能起來了。”
蓮衣有些想問昨晚發生的事,又害怕給世子所添了麻煩惹他不快,便先將馬屁拍在前邊,“世子爺您人真好,還留我在這兒過夜,寢殿的地龍總是燒得熱熱的,我昨晚一晚上都沒覺得冷。”
慕容澄覺得好笑,將她拆穿,“你都燒成火人了,還怎麼覺得冷?”本想問問她現在感覺如何,可一想到自己昨夜自作多情,便一萬個不自在。
“你——”“我——”
二人異口同聲,慕容澄挑眉示意她先說。
蓮衣吞口唾沫,踟躕道:“昨晚上給世子所添麻煩了,眼下我已經不覺得難受,今天便能如常當班,絕不曠工!”
眼前的醬蘿卜病一場成了蘿卜乾,就這樣還滿腦子想著她的工錢,慕容澄真想嚇嚇她,“噢,是嘛,那你可記得昨晚你喝的藥?”
蓮衣記得,那會兒她還算清醒,是醫官一勺勺將湯藥喂給她,便點了點頭。
“你可知那藥有多名貴?”
“啊?”
“啊什麼?難道不用從你工錢裡扣嗎?”
也就是病了一場,否則蓮衣真要蹦起來,“不行!”隨後發覺自己反應太大,頂撞了世子,隨即安靜下來,默默貼牆站著。
“怎麼不說話了?”
慕容澄一瘸一拐朝她走過去,幾步路走得心裡百轉千回,先想到昨夜他衣不解帶地伺候她,又想到她這顆卡錢眼兒裡的腦袋,到底是真不解風情還是故意吊著他?真叫人氣不打一處來。
他問:“平時伶牙俐齒,病一場成啞巴了?”
蓮衣隻覺自己漸漸被圈進片頎長的陰影,他走過來,影子也像移了一座山似的壓在她身上,叫她備受壓迫,透不過氣。
目光所及是世子的中衣領口,被他一覺睡得鬆散,能看見光潔細膩的淺麥色肌膚,以及他胸前一道淺淺溝壑,叫她不由愣神,男人也有胸嗎?
慕容澄跟她目光看向自己,“大膽,你在往哪兒看?”
蓮衣忽而回神,驚得直結巴,“我我我我…”遂捂上雙眼,“我沒看!”
傻子。慕容澄輕笑看向她臉蛋,那雙慣常靈活的眼睛被雙手捂住,因此整張臉上隻剩下她的鼻尖和一顆紅似櫻桃的嘴。
這兩瓣唇囁嚅地問:“我有個月的月錢被扣光了,打兔子也沒得著賞錢,世子爺…那藥就不要從我月錢裡扣了吧……我想彆的法子來抵,您看行不行?”
“抵?”慕容澄目光不曾從她嘴唇移開,自認心如止水地發問,“拿什麼來抵?”
蓮衣雙目緊閉顫顫巍巍,“我,我想想。”
“好好想,想不到我就把你……”
“把我?”
“做成獅子頭。”
“彆!”蓮衣將臉捂得更嚴實了,根本就是抱著腦袋。
她正想呢,外間平安聽見了說話聲,他大步流星端著熱水進來,“世子爺!您醒了嗎?這快到讀書的時候了,不能再耽擱了,再耽誤就——”
年少無知的平安繞過內寢隔斷,撞破了極度震撼他純潔心靈的一幕。
世子爺素來盛氣淩人,此時卻將兩臂鬆弛搭在白牆,身軀微躬,目光輕柔地注視著身前女子,而那被環抱姿態禁錮的女子彆說捂著臉,就算化成灰平安都認得,那是蓮衣啊,是每天被世子百般嫌棄,嘴上挑剔八百遍的蓮衣啊!
那廂不明就裡的蓮衣緩緩分開指縫,偏臉看向隔斷那頭的平安,她根本不敢抬頭看慕容澄,生怕迎上一張火冒三丈的臉。
“平安,平安你快來,哎呀我好像又發燒了,我先下去了,這兒就交給你了。”
說罷她一彎腰,靈活地從慕容澄的胳膊底下鑽出去,跌跌撞撞地來到外間,趿拉著腳後跟踩扁的布鞋就跑走了。
平安目瞪口呆,扭頭看看門外,又轉回來看看屋內,是他沒睡醒吧?趕緊扇自己兩耳巴子,疼!疼得很!
慕容澄瞥他一眼,掣過外袍披上,“乾什麼呢,不是說我快遲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