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哥兒問:“世子舅舅為何不給你住大房子?我爹娶我娘時,用的是大房子。”
蓮衣猝不及防沒來得及搭腔,張媽先將瀟哥兒抱起來,“瀟哥兒不亂說,這可不是舅母。”
蓮衣乾笑兩聲,對張媽道:“多虧了這屋裡隻有我們兩個,叫人聽去我罪過可就大了。”
東西很少,三兩下就收拾完了,蓮衣走到床邊抖抖床鋪上的被褥,軲轆滾了個小玩意到地上,那東西很輕,滾到地上發不出聲響,蓮衣差點沒注意到,恰好滾到張媽腳邊,被她給拾起來。
那東西一拿起來,瀟哥兒就嚇住了。
張媽連忙將那東西扔到桌上,“哎唷,這是個什麼玩意?”
蓮衣走過去看,卻見桌上躺著個醜陋的小布偶,這麼個玩意是從她床上掉下來的?蓮衣嚇得差點沒丟了魂。
想來人天生就是畏懼這些和自己長得相似又截然不同的東西的,這布偶乍看是個小人,可細看根本禁不起琢磨。
越看越醜,醜得人心慌,再看那做布偶的布子,儼然不是漢人用的紋樣,蓮衣見都沒見過,平添幾分詭異。
張媽將瀟哥兒緊抱在懷裡,不叫他看,問蓮衣,“這是你的東西?你做的?”
“…我才做不出這麼醜的布偶。”蓮衣小心上前,提起那醜布偶的胳膊,卯起膽子細看,“這好像做的還是個姑娘?”
張媽也湊上來看一眼,“是姑娘,衣裳還有頭發看得出是姑娘。不過這既然不是你做的,又怎會出現在你房裡?還在你的床上!以前就沒發現?”
蓮衣忽地汗毛直立,“沒有啊,也不知道是從哪裡掉出來的。咦——”她拿不住了,丟開去,“其實瞧著也沒什麼嚇人的地方,但就是…就是瘮得慌。”
“噯!”張媽忽然壓低聲量,小聲問蓮衣,“你可曾聽說過蜀地的苗疆巫術?”
蓮衣吞咽一聲,“我也是江淮來的,不懂這些。”
張媽捂住了瀟哥兒的耳朵,一板一眼認真對蓮衣道:“我瞧你像是被人算計了,你想想近來有沒有生過病?亦或是感到事事不順,總也提不起勁?”
不問還得了,一問,蓮衣覺得自己條條都中,遂頷首,“我這是…被人藏巫毒娃娃了?”
張媽也不敢作準,撇了下嘴,“你瞧這衣裳的紋樣,還有這實在不像話的做工,誰好端端藏這個在彆人床上?床是什麼地方,往上一躺入了夢,渾身不設防。”
蓮衣渾身打抖,一緊張,就這麼信了,“可我在王府也沒和誰結過仇。”
“那你可得罪過什麼人?”
“得罪?”
蓮衣腦海浮現一張清俊驕矜的麵容,轉念又甩甩腦袋。
不會的,世子爺心眼哪有這麼小,何況他還搭救過自己,之後除了那杯無意打翻的水,她就沒再開罪過他,堂堂世子爺何至於為了一杯水拿巫術害她?
“沒準是野貓叼進來的。”蓮衣逼自己彆去想了,扯出個笑,“橫豎我過了年也不在王府,多半是不會回世子所了。”
張媽跟著蓮衣邁過門檻,二人默契地說起彆的事,“你是活契?”
蓮衣將房門合攏,“是啊,等過了年我就能回家了,等放良名錄下來,我沒準能跟著魏府的車架回鄉。”
等二人走遠了,躲在暗處的平安從廊柱後探出頭來。
那布偶就是他提前半個時辰放進去的,為的是在蓮衣整理東西時偶然將它發現,然後驚喜地拿著布偶出來四處詢問,這時候就輪到他出來指點迷津了。
可事態發展出乎意料,她竟半點不好奇布偶來曆?難不成沒注意到?
平安見蓮衣走遠,推開她房門,隻見那小布偶孤零零地躺在桌上,十分不受待見。
“啊?這,是怎麼回事?可如何是好啊……”
平安揣上那布偶去尋慕容澄,在書房門口等了小半晌,才等到他伴著魏延年出來。平安上前給二位爺見禮,隨後悄悄給慕容澄使眼色。
慕容澄頃刻會意,心中掛記她收到禮物的反應,與魏延年簡短話彆。
等告辭走遠,平安連忙壓低聲量道:“世子爺,我按計劃行事,可蓮衣沒問是誰送的,也沒將這布偶帶走。”
慕容澄腳步一頓,當機立斷,“不可能。”
“是真的!我將這布偶藏在她枕頭邊上,可等我再進去的時候,它又跑到了桌上,就這麼放著,沒有出來問是誰藏的,也沒有帶走。”
慕容澄沒再說話,拳頭攥著,在院子蕭瑟的冬風裡吹了會兒,邁開步子就走。
他緊攥的拳頭抵得指尖發疼,為做這該死的布偶,右手食指都快紮成馬蜂窩了。
好好好,欲擒故縱到這份上,就讓她看看縱過頭的後果!她不領情,他也不管她了!
慕容澄健步如飛在庭院穿行,入目隻覺枯葉像他,浮萍像他,就連泥坑也像他!他難堪得胸中發脹,簡直酸澀得要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