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將慕容明惠迎進門,從她口中得知,前陣子皇帝攜京中子弟進山也獵了一頭老虎。
聽到這兒的時候蜀王妃還隻是愣了一瞬,等慕容明惠說起如今京中貴族都在說蜀王世子驍勇打虎,與皇帝好有一比的英勇事跡時,慕容澄身上又挨了兩巴掌。
再看蜀王父子,儼然早就得到過消息,麵對蜀王妃滾燙的眼神避如蛇蠍。
“好啊,你們兩個故意瞞著我不讓我知道?”
這是蜀王的主意,其實那日郭藩台造訪,就將郭耀帶回的京中消息如實以告了,但蜀王向來不認可蜀王妃那些杞人憂天的論調,因此並未聲張,隻是單獨叫去慕容澄,結果發覺慕容澄早就從郭耀處聽說了此事。
父子倆一個比一個心大,說好一起隱瞞,免得蜀王妃暴怒。
蜀王妃當真火冒三丈,“你們兩個是怎麼想的?這麼大的事也敢瞞我?可是要等到京城裡的傳聞鬨得沸沸揚揚傳到蜀地,叫我最後一個知道?”
蜀王心虛得不行,還是要嘴硬一句,“你先息怒,這兩件事未必關聯,怎麼可能打一頭老虎,就叫皇帝陛下對澄兒如此忌憚?”
“父王!”慕容明惠擱下茶盞,板起臉的模樣儼然是個小蜀王妃,“這就不是狩獵的事,何況澄兒是隻打死過一頭老虎麼?他空有一身蠻力倒也罷了,可他身上有軍功,在蜀地得民意,還有個在朝為政的舅舅,您隻說,這三件單拎出哪一件不值得皇帝忌憚?”
慕容明惠越說越來氣,魏延年在邊上喂膝頭的瀟哥兒吃頻婆果,騰出手拍拍她後背,“明惠,消消氣,你回來就是和嶽丈嶽母大人商量對策的,不要亂了陣腳。”
魏延年是個溫吞性子,三個小舅子裡和慕容汛相處得最為融洽,二人隔著廳堂坐在左右手邊,不必說話,隻笑一笑就彼此心領神會。
蓮衣在角落裡端著托盤,聽得倒吸氣,原來是這樣啊,難怪蜀王妃不許王府張揚此事,如此說來,還真挺玄乎的。朝堂上風起雲湧暗藏詭譎,皇帝若是覺得宗室裡誰有異心,即便隻是為了防患於未然,也足夠將一個人除掉。
但畢竟還隻是猜測,蓮衣沒什麼實感,就是覺得挺離奇的。
慕容澄聽得沉默,現下又全家在場,一時間所有人都看向他,壓力倍增。
蔣側妃站出來打馬虎眼,命人將桌上涼透了也沒人喝的茶換下去,道:“想不到一頭老虎能有這麼多牽扯,這又是怎麼傳到京城去的?”
慕容潛撇嘴摩挲下巴,“即便齊王兵變已過去十年,但藩王封地必然還部署著朝中眼線,哪有風吹草動瞞得住聖上?”
“依我說,兩件事趕在一塊兒就不可能是湊巧。”慕容明惠看向蜀王妃,“母妃,娘!皇帝陛下定然會叫澄兒進京,以各種理由將他留下,是入朝為官也好,幽禁府邸也罷,總之他都再難回家了。”
眾人表情都頗為凝重。
慕容澄始終安靜,終於鬆開始終交握的雙手,架起二郎腿道:“既然躲不過,要是聖上選我入京,我去便是。”
“你去什麼去!”蜀王妃和慕容明惠異口同聲,一旁的慕容明月也跟著點頭連連,“是啊世子哥哥,你不能去。”
慕容汛雖然寡言,心中也在盤算對策,隻可惜並無頭緒,思忖道:“要是聖上真以尊賢使能為由,讓世子進京,咱們家也無計可施。”
蓮衣的眼睛在堂上眾人之間飄忽,感歎貴婦人保養得當,四年如一日貌美的同時,也不免替慕容澄捏一把汗,無情最是帝王家,怎麼連遠在蜀地的堂兄弟也躲不掉。
後來蜀王又站出來打哈哈,安撫了幾句,畢竟還是沒發生的事,大家也都不想鬨得人心惶惶,慕容明惠說自己回來就是做了過年的準備,四年了總算再度闔家團聚,瀟哥兒都不認得外祖家的路了。
瀟哥兒帶著羊皮帽,短腿搗騰著在堂上轉了一圈,忽然在蓮衣麵前站住,向她伸出胳膊,“牽我出去玩。”
慕容明惠跟著兒子的視線注意到了蓮衣,目露欣喜,“蓮衣,你是蓮衣?你怎麼長高這許多,四年前還是個十三歲的小姑娘,一轉眼變化可真大。”
蓮衣的確還是個小姑娘呢,見慕容明惠對自己如此熱絡,也紅了臉頰,“夫人才是光彩依舊,四年時間沒有半點變化,倒是瀟哥兒,我走的時候還是個抱在懷裡的奶娃娃,如今都會走路會說話了。”
瀟哥兒牽著她,抬頭看看,當然記不得她了,但不妨礙他一眼就喜歡這個姐姐,她看上去親切又漂亮,“我要這個姐姐陪我睡覺,我喜歡這個姐姐。”
慕容明惠笑道:“你當然喜歡她,你還是個小豆丁的時候,就是蓮衣姐姐抱著你,哄你睡覺。”
瀟哥兒懵懂抬首,小腦袋昂得高高的,蓮衣扶住了他就快滑落的羊皮帽,笑著牽起他,“瀟哥兒還記得我。”
蜀王妃瞧著瀟哥兒也稀奇,就此拍板,“瀟哥兒說什麼外祖母都答應。”她笑看向慕容明惠,“你這次來得匆忙,身邊沒帶多少人,就將蓮衣先調到你房裡去照顧瀟哥兒。”
旁側慕容澄越聽越坐不住,忽地開腔,“怎麼聽起來全然沒我的事?她是世子所的人,怎麼樣都要征得我的同意。”
蜀王妃道:“哪有你的事,你姐姐大老遠回來一趟,你就一點不能體貼?”
慕容澄見都看著自己,也不想做得太在乎,冷冷道:“沒說不給。”再看魏瀟那個臭小子,拉著蓮衣小襖要抱抱,怎麼有這麼厚臉皮的小孩?
他都還沒正兒八經地抱過,要抱也是他先抱。
等那個布偶做好了送出去,應當就離能抱不遠了吧,咳咳。慕容澄不太懂這些,即便人家肖想自己,他也不太拉的下臉張口去問,隻好不斷給出暗示作為回應,寄希望於她能看懂眼色,適當地順杆爬幾步。
不過這下蓮衣就要搬出世子所去,暫時到慕容明惠的宮裡當班。
難道小孩子真有做奶娃娃時的記憶?瀟哥兒見了她十分纏人,就連回到世子所收拾東西都要跟著,沒辦法,蓮衣隻好牽著瀟哥兒,身後跟著瀟哥兒的奶母,到哪兒都同進同出。
瀟哥兒的奶母姓張,蓮衣隻管她叫張媽,她請張媽進屋裡坐,自己收拾幾件換洗衣裳。
“好小的屋子,你平日就睡在這裡?”瀟哥兒走進來看了一圈,不大滿意。
蓮衣差點沒笑出來,都說外甥像舅舅真是一點不假,也是個毒嘴子,她道:“可不是麼,我平日裡就住在這個小屋子裡,正攢錢,將來也想住大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