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林軒見氣氛凝滯了下去,毛竹扇子搖了搖,眼珠子一轉,知道該是自己說話的時候了。
“雲鎮偏僻,鏢局一向隻開在商戶多的城裡,這鎮上沒有也不奇怪。”林軒笑著出聲,他才及冠不久,聲音裡還帶著少年獨有的清朗。
“原來如此。”阮秋韻有些失望。
“其實也並非沒有法子”林軒的聲音遲疑,臉上帶出了幾分為難:“隻是不知阮夫人……”
阮秋韻聽了他的話,心裡從新燃起了希望,那孩子似乎已經成了她心裡的一個執念,無論怎樣,她都想去見見她。
“其實阮夫人若不介意,大可同我們一同前往盛京。”林軒正色道。
阮秋韻有些詫異:“…與你們一起?”
“是的,阮夫人。”林軒笑地眉眼彎彎,他長得俊俏,平易近人的模樣很招人好感。
“主子帶著的屬下都是有能力之輩,平日裡也是隨侍左右,對付一些不入流的山匪流氓不在話下。”
“倘若阮夫人真想去盛京,何必請鏢師,我們護送夫人進京即可,也算報答阮夫人允許我們一行人能得以在此落腳避雪的恩情。”
乍一聽,這的確不失為是一個去很好的法子,隻是……阮秋韻黑睫微顫,微斂的明眸裡卻帶著遲疑。
說到底,他們之間,也隻不過是相識不久的陌生人,人生地不熟,她又怎麼敢托付全部的信任。
“隻是阮夫人體弱,若是同我們一行人趕路,恐怕會委屈。”林軒似沒注意到婦人眉宇間的遲疑,他撓了撓頭,覺得自己唐突了一般。
他長得俊秀,即使披金戴銀般打扮也不顯俗氣,害羞時候更是有些稚氣,輕易就打消了婦人的戒意。
“怎麼會,是我麻煩你們才是。”阮秋韻輕言細語,這或許隻是對方的一番好意,她也並未立即出聲拒絕。
“隻是如今家中就我一人,家業不大卻也是萬事都得拿主意,還得細細綢繆一番才行。”
阮秋韻有些猶豫:“隻是不知,先生預備著幾時啟程。”
林軒說得話也不無道理,隻是事關重大,她還需要一些時間去考慮一下。
“褚某是打算在積雪消融後啟程趕路,約莫是後日啟程。”褚峻道。
後日,阮秋韻若有所思般點點頭,那她還有兩日的時間去考慮。
夜深,阮秋韻卻罕見地並未如往日一般早早入睡,她身著單衣,身披著厚披風,手裡揣著手爐,獨自坐在庭院的石椅上,抬眸看天。
她沒有讓人跟著自己,現在心裡亂糟糟的,她想一個人整理一番思緒。
雪已經停了幾天了,本來遮天蔽日的雲層也逐漸變得稀薄,此時看天,除了能看到皎潔的月亮,依稀也能看到幾顆閃爍著的星辰的。
夜裡風大,帶著寒意的冷風刮到臉色,細細密密的寒意驅走了她身上的困倦。
無聲地歎息,阮秋韻有些茫然地盯著頭頂上閃爍的繁星,心間思緒紛亂。
倘若蘇姨在就好了,自己身邊也可以多個人可以替自己拿主意,阮秋韻無力地撐著手,眉眼輕染愁緒。
思緒紛飛的婦人並未察覺到自己身後的長廊處出現的暗色人影,自然也察覺不到那仿佛要將她吞噬了一般的灼熱目光。
腦海裡那本書中帶著血色的文字與她心中對這個陌生朝代的驚懼緊密交織在一起,讓她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性子溫和,喜歡平靜安穩的生活,可那孩子也同樣成了自己放下的執念。
思緒越想越亂,頭也越暈,婦人有些難受地蹙起柳眉,有些擔憂自己會如昨日一般暈倒,便起身進了屋。
朱門微開,暖黃的燈光外泄,嫋娜的身影入屋,朱門輕闔,廊下又變回了原來的黑暗。
長廊處的人繼續維持著姿勢站了許久,久到直到正院窗戶裡的燈火完全熄滅,才踏著月華離去。
心裡裝著太多事,睡的自然不安穩。阮秋韻整個身子陷入錦被中,細眉微簇,迷迷糊糊間,那書裡的字仿佛又浮現在眼前。
“趙筠呆呆地看著眼前的翠雲屍體,臉色慘白,發絲淩亂。”
“眼中的淚已經流乾,心間湧出的的悔恨幾乎要將她整個人淹沒。”
“丈夫尖銳的的謾罵與奚落,還有侍妾們各種帶著嘲意的竊竊私語,源源不斷地湧耳中,她卻猶如未聞。”
“她突兀地笑了起來,猶如瘋子一般嘴裡發出尖銳刺耳的笑聲,或許真地如同趙府的下人們說的一般。”
“自己就是個災星,幼時克走了母親,及笄時克走了唯一疼自己愛自己的姨母,出嫁後連唯一在乎自己的貼身婢女也落得這般下場。”
“她細細地撫摸著翠雲被折磨地血肉模糊的臉,妍麗的麵龐扭曲地如同惡鬼,很快,略微起伏的腹部傳來一陣陣劇痛,暗紅色的血液沿著裙擺如注般湧出,四周響起此起彼伏的尖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