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犀宗。
山嶽潛形,霧氣彌漫,陽光一照,便折出些璀璨的亮紋,浮光躍在視線能及的每一寸方圓,就在邁入靈犀宗的一瞬,體內的靈氣都活躍起來。
“小雲兒,回來都不第一時間找師姐,莫不是和師姐生分了?!”女子麵上嗔怪,卻抬手輕揮,翠蛇璧玉做的精致茶杯緩緩飄起,穩穩當當地落在雲生手上,稍有灼熱的氣息淡淡暈開,一股醒神的清香隨之傳來。
“師姐不要打趣雲生了……”她這個師姐,慣是古靈精怪,隻是朝月身為靈犀宗宗主,總要威嚴一些,否則怎能鎮住那群牛鬼蛇神,也隻有在和雲生等同門麵前,才卸下嚴肅,露出些本來的性子。
雲生垂眸,清平的茶麵仿佛一麵鏡子,映著陰霾的麵容,讓她口舌生燥,又想起那些陰暗的記憶,便直接將靈茶飲下,入口便是識海一清,能對化神期的她產生如此滋養,這靈茶確實是難得一見的仙品。
小師妹向陽而生,心如明徹,朝月哪舍得雲生這般愁苦,便自顧自找樂子,想逗雲生開心,“這靈茶乃是自佛土種采,可金貴了!那傻女人又輸我的,天天論劍論劍,是覺得醫門無望嘛……”
雲生倒是不意外,心說這“又”字用得精妙,朝月口中的傻女人,無疑是三星穀的長老蘇白玉,性子清冷嚴肅,明明是醫修卻總是一副病怏怏的樣子。
蘇白玉與朝月相識多年,隔三岔五蘇白月就設下賭注,與朝月論劍,可關鍵就在於,蘇白玉主修醫道,而朝月則是修真界聲名顯赫的劍尊。
結果不言而喻,蘇白玉每次都輸得很慘,卻是堅持不懈,不少好寶貝就這樣流落朝月手中。
“不過傻女人頗有天賦,修行劍意一日千裡,多虧我教得好哇……”朝月拍拍自己的見雪,靈劍興奮似地飛了一圈後乖乖回到鞘中。
看著朝月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樣,雲生想起師尊在世時曾說大師姐心如璞玉,不善情愛,是天生的劍修,她暗歎口氣,這傻女人怕不是師姐自己。前世她被玉瑤暗算之前,朝月也未曾與人結為道侶。
不知道後來蘇白玉有沒有得償所願,雲生也不欲點破,彼此間談情說愛的事情,她也不好插言,不過有機會的話,倒是可以幫病美人試探試探師姐,是否對“求知若渴”的白玉仙子有好感。
見雲生心情好了不少,朝月也欣慰地拍拍雲生,“小雲兒,有什麼事,千萬和師姐說!”
“嗯!”雲生用力地點點頭,隻覺得心中一股暖流,長姐如母,若沒有朝月攬下宗門事務,她們幾個師弟師妹怎能天闊高飛,心無旁騖地追尋自己心中的道呢?
“小雲兒,真武大會就要在臨仙城召開,今年可輪到你帶隊了!”朝月提醒雲生,“可不是師姐給你尋麻煩啊!”
此番下山雲生經曆了巨變,若不是朝月提醒,她還真把這真武會給忘了。
登仙大會乃是各宗各派開山收徒之時,但若非世家,尋常百姓卻很難對宗門有甚了解,對於哪門哪派長長一頭霧水,鬨了不少笑話……
於是真武會應運而生,定在登仙大會前三年舉辦,各宗各門的年輕一代相互比試,展示宗門所長,算是一個尋常人家了解修行的機會。
出戰的都是個中翹楚又年輕膽壯,火氣自是小不了,事關宗門聲望,誰家都想在百姓那討個好印象,在登仙大會上多收些好苗子,反倒讓真武會成了仙凡共慶的盛大節日。
雲生應下,“自然。雲生定不負師姐重望。”靈犀宗的年輕一代人才輩出,更何況還有她的徒弟玉瑤……
想到玉瑤,雲生神色一黯。
朝月見雲生又沮喪起來,也大約猜到了原因,立馬老生常談,“師姐倒不擔心這比試,倒是你呀小雲兒,什麼時候才願意多收些徒弟呢……”
玉瑤乃是玉家小女,當年玉瑤的母親攜師尊信物而來,說師尊曾對玉家承諾,憑此信物,可入靈犀宗,年幼的玉瑤一眼就選中雲生,“我要這個姐姐做我師尊!”
朝月一向覺得,雲生對玉瑤有些過於溺愛,她這個小師妹自從收徒,先是討教她們師兄師姐如何教導徒弟,又是天才地寶地供著玉瑤,真真切切是一門心思撲在徒弟身上,她怕玉瑤心性不定,做出什麼事傷了雲生的心。
她這做師姐的,唯一希望的就是自己這些個師弟師妹不受傷害,因此她一直想讓雲生多收些徒弟,不把心力全放在玉瑤身上,可雲生骨子裡是個犟人,說什麼都不答應。
索性玉瑤雖然驕縱了些,卻是個明大理、肯苦修的孩子,讓朝月放心一些。
雲生聽師姐又是舊事重提,本能就想拒絕,話到嘴邊卻吞了回去,“那便依師姐,下次登仙大會,雲生跟著師姐去,收幾個稱心意的。”
“師妹,此話當真!你這回怎麼……葫蘆腦袋開竅了?”朝月倒是驚喜,心道她可算是精誠所至,說動了雲生這塊金石,“我就說嘛,你那清越峰多冷清,多收些徒弟,也能多陪陪你不是?”
修行之人最重承諾,既然雲生的師尊對玉家開口,那雲生自當竭儘心力,前世她唯恐自己實力不濟,不能給玉瑤一個坦蕩的仙途。
而今回首,她隻笑自己癡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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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落墨蹲在叢生的蔓草裡,嘴裡抿出幾根不長不短的魚刺,撇撇地吐在一旁的石上,她又覺得嘴閒著難受,咬斷一棵可憐的狗尾草,叼著消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