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薄的衣衫被水氣暈濕,凸起的蝴蝶骨透著隱現,那姑娘卻不覺冷,仿佛有一顆門釘卯在她的腳上。
“姑娘呀,再不走,該趕不上今夜的典儀了……”
“典儀?”許落墨看向提著江燈的老嫗,眸中悲愴消散,蒙上一層疑惑。
“姑娘不知這江燈典儀?”老嫗倒是沒料到,便將手裡的江燈提了提,“在這江燈上寫下期願,此江流遠,相傳以月下菩提樹為儘頭,靈驗非常。”
“那這與放花燈……”
老嫗聞言,會心一笑,似乎早料到許落墨會如此問,“燃放花燈,大多是向天官祈福;而這江燈嘛…大多是和月老求姻緣哩!”
“不過若是心意不誠,負了有情人,可是要遭到反噬的!”
許落墨環顧四周,才發現周圍二三遊人皆是成雙入對,向典儀開始的那片綠蔭趕,“這江燈,非要一起放不成?”
“紅線姻緣,大家一起將江燈放入,討個情誼纏纏的寓意。”
許落墨倒不這麼想,難道不該一生一世一雙人?怎會大家一起放燈,這不是越纏越亂了嗎?
“所以姑娘,可想買個江燈?”
許落墨看著手裡的碎銀麵露難色,猜燈謎雖贏了不少,可她也與孩子們分了,畢竟吃了人家那麼多點心,也算是回報。
若買這江燈,怕是不夠住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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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落墨抱著江燈,坐在江邊的亭子裡神思,數度抬筆,卻又堪堪落下。
江燈典儀在歡歌中開始,江麵上湧過明燈點點,波光粼粼,在江風輕撫下飄零輕旋,各式各樣的造型栩栩如生,如天宮傾瀉,將銀河忘在了江中。
此情此景煞是美好,可許落墨卻落不下一個字,雖然她看書時就心念雲生,她溫柔又強大,是修真界威名遠揚的雲生仙子,而她呢?不過是一隻好吃懶做、無甚大用的小貓。
一滴墨從筆尖墜落,砸在她心上叩問——
想起老嫗的勸告,這份一廂情願的江燈對雲生來說,究竟是祝願,還是詛咒呢?
如今的劇情還未展開,雲生所要遭受的劫難也未能化解,她又憑什麼坐在這裡,自顧自地寫什麼江燈?說到底,不過是一己私欲夾雜著自我感動罷了。
她不敢寫,也不配寫。
“姑娘,這江燈你還寫嗎?”那姑娘仿佛沒聽見一般,愣了一會兒才抬頭,蘇白玉注意到她微紅的眼圈,知道自己挑錯了時機,可典儀已經結束,尋遍江邊也沒找到一個賣江燈的人。
許落墨搖頭,朝蘇白玉苦笑一聲,眼裡是藏不住的落寞,“不寫了,寫不出來。”
她把江燈朝蘇白玉推了推,“送你了,這燈,本應讓該寫的人寫。”
蘇白玉還想說將燈買下,可那姑娘卻不理人,快步走了。
總覺得這姑娘的氣息在哪裡感受過,卻又想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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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落墨倚著牆,元夕節的夜晚燈火闌珊,隻有她這方旮旯投著陰影。
屏息凝神,注視著客棧周圍的每一個人,看她們額頭的光華,按照劇情,玉瑤是在燈會第三天碰到了冷千枝,如果她能提前察覺,興許能提醒雲生,可她連冷千枝來沒來都不知道,隻好在玉瑤的客棧外守株待兔。
夜涼如水,風也蕭蕭。
許落墨身上的銀兩不夠住店,隻好瑟縮在牆角抱著身子,像當小貓時一樣,團成團抵禦風寒,卻有一滴雨點落到她身上,激得她一身雞皮疙瘩。
還算清快的小雨便是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也不顧衣服臟不臟了,抱著膝蓋坐在地上,把頭埋了起來,有些想哭。
花燈沒給雲生放成不說,還把住店的錢搭進去了,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蹲守快幾個時辰,也沒發現什麼異樣。
這樣的自己,真的能救雲生於水火嗎?
許落墨鑽牛角尖,越想越覺得自己差得離譜,以往看什麼穿書小說,主角早就開始大殺特殺了,哪像她這樣,穿越快一年了還如履薄冰又一事無成。
眼前唯一的光亮也被什麼人擋住了,許落墨頭也不抬地盯腳尖,沉浸在悲傷之中。
雨怎麼停了?
潔白的裙褶闖入許落墨眼簾,一把紅傘便籠在她的頭上——
“姑娘怎麼一人在這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