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離前聞言呼吸一滯,那緊緊扣住他臂膀的手忽然一鬆,雙眸失色,隱忍的一行清淚從眼尾滑落。
晶瑩滾燙的眼淚滾落在景延儲的手背上,隻見他眉頭緊蹙,忽地覺得手背一燙,那一刻腦海裡緊繃的一根弦砰然斷裂,更不知為何體內的靈力莫名失控,竟將手中緊掐的人朝花池一側的石雕欄杆用力甩開,像極丟棄一件肮臟了他雙手的穢物,恨不得遠遠棄之。
離前在這缺氧的呼吸間好不容易等到的鬆手,卻不想被人丟棄。
而景延儲似是用儘力氣一般甩手,他還未來得及用靈力為自己添上庇護,後腦猛然撞上石雕柱緊接著一陣鈍痛襲來,喉間一熱,猝不及防間一口鮮血從口中吐出,驚住了在場眾人。
景延儲身子一震,剛剛甩脫他的手欲朝他抬起,又在轉瞬間被嫌棄而壓製下,略帶失措望著花池邊上倒下的人和血。
他剛才隻是因為第一次見到離前落淚才這般慌張,但並非是有意衝著傷害他而去。
而且他萬萬沒想到,哪怕是這般壓製著他,也不見他有絲毫的反抗掙紮,而是想著為他所做的事情,為他師尊知北遊去狡辯。
思及此,心底不由得心煩意亂,難道離前是為了讓他動手才這般假惺惺之狀,甚至為了他心軟不惜受損重傷。
景延儲眉頭緊蹙,連方才那不經意間揚起的一絲慌張轉念又被厭惡代替,不屑一顧看著地上朝他緩緩伸手求救的人。
受到重創的離前此刻無人上前相助,在場每一位仙士都被景延儲的怒氣所震撼,腳步微微朝後退開。
這是他們弟子第一次見到掌門如此失態,也是離前在這一年裡,唯一一次讓忍無可忍的掌門朝他動手。
而那位離前上神,竟絲毫不做抵抗,就這麼在眾仙士麵前被他們的掌門毫不留情丟棄。
離前朝麵前伸出手,他想找人扶他起來罷了,哪怕是一直討厭他的景延儲,他的頭好痛,這幾日睡夢中的渾渾噩噩更是衝上腦海,那些零碎的片段逐漸被拚湊出來。
過往的,未來的,書中劇情猶如走馬燈般一幀幀從眼前滑過。
那本無名的書籍中記載著一年前的神魔大戰,記載著勝利,記載著景延儲的出現,他一見鐘情借報答救命之恩不顧嘲笑的追逐,記載著他甘願被人利用挑撥離間成全故事的主角,甚至用作激怒景延儲動手的工具隻為借他之手將自己殺掉。
而師尊為了給自己複仇屠儘南虛門,最後抱著自己的屍首跳入誅仙台,墮入鬼道......
他看見師尊的臉在眼前,那張對著他永遠掛著一抹淡笑的臉頰浮現,似乎在朝著自己伸手。
“師尊啊......”離前倒在血泊中,掉落的熱淚趟進血水裡,他卻已顧不上再多,隻想握住師尊的手。
南虛門的護衛並不想碰離前,但是迫於景延儲的命令不得不將人帶回弟子的寢宮。
景延儲擔心天池門的人得知此事會挑起兩大門派的爭端,特意下令封鎖了有關離前受傷的消息,差南虛宮的仙醫前去給他治療。
如今的仙界在曆經了神魔大戰後,三足鼎立的仙門其實在暗地裡不少為了仙門之首而明爭暗鬥。但南虛門仍舊處於重建後頤養身心中,不宜卷入這般渾水之中,如若他們和天池門鬨得不可開交,也就意味著會被月昇門坐收漁翁之利。
所以景延儲在麵對離前這一年裡,不斷躲避和驅趕,但從未想過下重手,今日這般失控,他仍舊心有餘悸。
那日在南虛宮中在場的所有仙士,他轉頭便給門派長老下了命令,必須無一例外將弟子們全部行了記憶消除的法術,以防此事被傳到知北遊處,擔心被人找上門興師問罪。
但離前是上神,長老們不能對他行此術,景延儲不勉強,索性用此事順水推舟,打算將他趕離南虛門,以絕後患。
離前在昏迷後不知景延儲對弟子們做得事情,也不知他對自己的打算。
他隻記得做了一個很長的夢,身臨其境感受到了受傷時所見的一切,足足三日後,他才被寢宮外的一陣吵鬨聲驚醒,再看著眼前陌生卻又熟悉的寢宮,仿佛受傷就在昨日一般清晰難消。
屋外的聲音漸漸越靠越近,離前將腦袋上的白紗摘下,捂著頭痛欲裂的前額起身,皺眉從殿內朝門口走去。
雙手無力拉開門,率先入眼之人竟是一名長相清秀的仙士,此時正被仙醫攔住不得上前。
殿門被打開,眾人齊刷刷回頭看著離前,忽地全部停下手中動作紛紛退後幾步,還有一人連忙離開,看樣子是去通風報信。
離前沒有管離開的人,而是端詳來人片刻,這才恍惚間想起來是那日在南虛宮和景延儲偷歡的仙士。
“喲離公子,好久不見,還不離開南虛門是打算繼續裝病犯賤讓掌門關心你是嗎?”
離前聞言眉間一蹙,扶著殿門的手鬆開,行至玉石台階之上,朝他忽地揮手揚去,鋪天的法力化作鞭繩將喋喋不休的男人捆住,順勢在他白皙的臉上左右無形中留下兩道紅印。
餘溪望著神色漠然的離前挑釁的表情戛然而止,準備好的叫罵聲到了嘴邊也被封住,臉頰兩側火辣辣的痛讓他失神,望著階上居高臨下俯視他們的人,陌生的壓迫自四周而來。
“本上神賞你的耳光,好生留著莫要辜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