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妻證道,一個曾經風靡於各色網絡文學,引起廣大讀者一片吐槽的梗,也曾出現在過《問道》的原著劇情裡。
夏連翹自己看的時候也忍不住想吐槽,殺妻證道這算是修哪門子無情道。
白濟未曾想到這事還要去陳氏宗祠,不由微微挑眉,微露訝然之色。
在陳孟甫的帶領下,平日裡不輕易示人於外的陳氏宗祠終於緩緩敞開大門。
陳孟甫的長子陳敬文也隨行在側,幫忙打下手。
作為陳郡底蘊深厚的百年望族,陳氏的祠堂修建得極儘豪奢,門樓高大,遊廊幽深,飛簷拱角,雕梁畫棟。
夏連翹跟著白濟安一行踏入祠堂正廳內,入目描金繪龍的無數神龕呈階梯狀排布,香火繚繞,如雲如霧,中有明燈千盞如星閃爍。
角落裡還掛著許多畫卷,畫得卻都是些不過總角年紀的稚童。
陳敬文解釋說:“這些都是這百年來被祭蛟的孩子,因我陳家有負於他們,就都安置到了祠堂裡享一些香火。”
“諸位道友你們看這副。”陳敬文說著,伸手示意眾人去看當中一副畫卷,畫中的男孩生得俊秀伶俐,端端正正地坐著,一雙眼透著股與年齡不符的沉靜,“這孩子就是十年前祭的蛟,當初簽文掣中的本是他那個體弱的庶妹。”
說到這兒,陳敬文頓了頓,臉上露出惋惜之色,“但這孩子憐惜幼妹體弱,自動請纓,投了東海。”
夏連翹仔細看了眼畫卷下方的小字,上書“陳持風”三字,行四,家人呼之為陳四郎。
幾個人看得正歎惋,陳孟甫卻不知從哪裡拿出一隻木匣,又取出一副畫卷來。
待畫卷徐徐展開,映入眼簾的卻是個神情冷淡,麵容蒼白瘦削的年輕男人,身著玄色道袍,頭束小冠,臂彎內搭著一柄拂塵,觀其容貌竟然與陳孟甫有幾分相似,就連李琅嬛也不禁露出幾許詫異之色。
“這便是為何要請諸位來此的緣由了,”看出白、李二人的驚訝,陳敬文續道,“這畫中所畫是我們陳氏祖上一位先人。距如今已有數百年之久。”
白濟安:“難道說這位前輩與那惡蛟是舊識不成?”
“仙長所言不差,正是如此。”說到這兒陳孟甫不由又苦笑連連。
……何止是舊識。
夏連翹忍不住在心裡吐槽,還是個修無情道的殺妻證道的狠人。
是的,那個為禍東海的惡蛟,正是這位陳氏先祖的倒黴妻子。
那廂,陳孟甫微微頷首:“這位先人曾習仙法,他是個天縱奇才,頗具仙骨,隻是打娘胎裡就先天不足,體弱多病,多少神丹妙藥藥吃進去也無濟於事。
“直到一日,一位老道士雲遊到此,說這位先人有仙緣,將來會入道門修行,又賜下一副靈藥。
“他服之立刻起效,自此之後,便投身於大道之中,一意專心修行。”
夏連翹的思緒忍不住飄到了原著中對這段故事的描述中。
既親眼見證過仙術的神奇,又怎麼輕易舍棄得掉這成仙的執念?因為老道士一句話,陳玄開始沉迷修煉無法自拔,沒日沒夜地在家中打坐煉丹。
或許是因為從小體弱之故,陳玄感情淡薄,為人也冷淡,不知道從哪裡學到了一門斷情絕欲的修煉法門,要斷絕六親恩義,自此更是常年閉門不出,也不與親朋好友來往。
偏偏在當初陳玄病危之際,他父母雙親特地合了八字,為他迎娶了家中貧病交加的蕭氏女蕭淩波前來衝喜。
陳玄病一好,又沉迷修煉,蕭氏頓時就落入個不上不下的境地。她是在豆蔻年華,情竇初開的年紀嫁過來,對自己這位冷淡的夫君頗有些雛鳥孺慕之情,總覺得隻要自己再努力一點,體貼一點,定能經營好這段夫妻感情,讓夫君回心轉意。
事實證明,不要相信自己隨隨便便就能撬動高嶺之花,蕭氏正是為此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為了討夫君的歡心,她使勁渾身解數,用儘一切辦法也無濟於事,陳玄甚至吝於多看她一眼,有時淡覷她一眼,神情也是冷淡如看死物。
而對陳玄而言,這心心念念的仙緣又談何容易,非仙門中人又豈是能輕易得見的?陳玄苦修數年,也不過是在外間摸索,始終不得其法,
陳玄父母本來就對陳玄不事祖產,不傳宗接代,一門心思追求長生之事頗有微詞,隻是溺子太甚,不好發作,便將這一腔怨氣都發作到了蕭氏身上,責她不知道拉攏夫君回歸正途,成親這麼多年肚子裡還一直沒個動靜。
誰又能知道。成親多年蕭氏連陳玄一片衣角也觸碰不到,娘家卑弱無人撐腰,夫君性格冷淡,公婆隻把她當生育機器,催著她抓緊替陳玄誕下一個血脈,蕭氏在陳氏過得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除了陳玄一位嫡親的幼妹對她頗為照拂之外,平日裡沒少被惡仆之流刁難磋磨。
蕭氏無措之下,越想接近陳玄尋求個庇護,卻越隻能得到陳玄厭惡一瞥,將他越推越遠。
陳玄則繼續迷信方術,追求長生,終日將自己鎖在煉丹房裡煉丹修道,愈發偏執、陰鬱、蒼白、癲狂。
如此又過了幾年,眼見在這樣下去兒子是真要斷絕六親之誼了,陳玄父母情急之下,翻遍無數旁門左道,終於尋得一副威力堪比迷仙引的迷藥,當晚就吩咐侍婢悄悄點上。
於是,在那個雷雨交加的夜晚,陳玄與蕭氏終於有了夫妻之實。
可當羞怯的少女醒來之時,等到的卻不是夫君溫言軟語的安慰。
少年怔怔愣愣,眼睫和嘴唇都在劇烈顫動,臉上露出的表情也絕對說不上是什麼欣悅之色。
蕭淩波一愣,旋即覺得不安起來,剛準備開口問訊,陳玄卻一把推開她,跌跌撞撞地推門而出。
在經過一番絕望的掙紮動搖之後,陳玄抬起眼,隔著一道瓢潑大雨靜靜回望,素日裡冷如堅冰的眼中此刻卻如同蓬勃著兩團鬼火,燃燒著蒼白的麵頰,常年在安靜室內打坐,少年瘦的形銷骨立。
身後是驚雷滾滾,如蛇走龍般驟然撕破黑夜,陳玄一步步向她走來,身上那股陰鬱又癲狂的氣質在霎時間重歸於平靜。
他回房,倏忽垂眸掣出兵器架上掛著的一把法劍,這劍平日裡,也僅作裝飾之用。
蕭氏不明所以間,胸口一痛,當胸一橫出一道慘白雪亮的劍光。
斜斜的雨腳連同血水一同打落陳玄袍角,又被他掃入鞋底,轉身離去,而自始至終,陳玄都沒回頭多看蕭氏一眼。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信教信到一定地步會把腦子信壞掉。
其實夏連翹合理懷疑作者寫出蕭氏這個身世背景淒慘的熟女,也是為了給白濟安開後宮。
跟她不一樣,陳孟甫沒看過劇本,自然不清楚陳玄是個殺妻證道的猛人,隻知道陳玄夫妻二人生惡,那惡蛟似是陳玄之妻蕭氏所化。
蕭淩波曾遺有畫像,後來陳氏族人覺之不祥,便將其焚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