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連翹：“……噗。”
淩衝霄的表情凝固了。
少年這一刻臉色又青又白，實在太過精彩紛呈。
調戲青春男高真的會上癮，夏連翹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趕在淩衝霄拔劍之前，慌慌忙忙套上鞋子溜之大吉。
破妄鏡中的生活真的很無聊，更遑論隊友還是淩衝霄，相處這幾天下來，夏連翹終於深刻地理解了李琅嬛為什麼這麼怕他。
因為少年是真的難搞，淩衝霄此人素日裡是極為一絲不苟，目下無塵的。
她總覺得淩衝霄看不慣她的生活狀態，但因為與他無關，他也不予指摘。
陳玄病弱，陳母一直盤算著趁著他身子骨還算好的時候儘快誕下一個血脈。
可惜陳母的算盤注定要落空，因為她非蕭淩波，淩衝霄亦非陳玄。
雖然跟淩衝霄相處數日，但他對她的態度依然冷淡。
這日晚間，陳府侍婢們紛紛擺上晚宴，夏連翹是川渝口味，嗜辣，嗜鹹，而淩衝霄早已辟穀多年，隻偶爾才吃些靈食，口味更是清淡得令人發指。
一盞青燈如豆，二人相對而坐。
眼前的白衣少年，神色冷峻，脊背挺直，默坐不言，一舉一動，無不恪守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除卻自己麵前這兩盤菜便不再動其他。
夏連翹攥著筷子，忍不住多看了一眼，這一眼，就不覺麵如菜色。
淩衝霄眼前所擺放的也不過是一盤清炒的菜薹，一盤苦瓜。
不說苦瓜了，就連菜薹也是容易發苦的，少年卻垂眸看起來吃得津津有味。
夏連翹開始懷念之前和室友一起吃食堂的時光了，熱熱鬨鬨的，人多吃飯也香，她以為跟淩衝霄這麼吃下去，她早晚有一天會吃成消化不良。
從前在家的時候，夏連翹就是家裡那個負責活躍氣氛的。
吃得這麼苦，平常過得也很苦吧？想到淩衝霄的結局，夏連翹以為自己有必要承擔一下這個古代男高的心理輔導工作，便將筷子一頓，好奇地問：“淩道友天天吃這些不覺得舌頭都淡出鳥來了嗎？”
聽聞這個有些過於露骨的“鳥”字，淩衝霄執筷的手微微一頓，不自覺皺起眉，卻無話可說。
夏連翹給自己夾了一筷子辣炒雞丁，正欲送到嘴巴裡。一道如擊冰碎玉般的嗓音響起：“香辣之品，性主輕浮。”
夏連翹：“……？”
她攥著筷子看向淩衝霄。
淩衝霄說完這一句之後，複又垂眸繼續吃他的，好像這句話並非出自他之口。
夏連翹：……有被冒犯到。
不吃這道辣子雞丁，她吃這個不辣的紅燒肉總可以了。這兩道菜還是經由她強烈要求才讓廚房加上的，否則就淩衝霄這個身體情況，她還得倒黴地陪他一起吃食材本來的味道。
結果還沒等她筷子碰到紅燒肉，淩衝霄的嗓音又響起：“葷腥之物，性主沉濁。”
夏連翹：“……”
夏連翹：“所以這就是道友不吃這些的原因嗎？”
淩衝霄並未回複。
從來身體倍兒棒，吃嘛嘛香的夏連翹，在對上淩衝霄這張臉的時候，終於第一次體會到消化不良的感覺，
夏連翹的目光不自覺落在麵前的酒盞上，她麵前這杯是黃柑酒，采之以洞庭柑橘，又名曰洞庭春色，古代的蒸餾技術不行，這酒度數很低，但酸酸甜甜，又冰鎮過，平常有事沒事她就喜歡喝一杯。
結果還沒等她手挨到酒杯，淩衝霄的疏淡的嗓音又如陰魂不散般響起：“酒入心經，則多言。”
夏連翹：……
少年無動於衷，續道：“入腎經，情欲不節。”
夏連翹：“淩道友，你——”
淩衝霄：“話宜少說，言多傷炁。”
夏連翹： “哦，我想說的是，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淩衝霄：“……”
“像道友這樣的人，活著不覺得沒什麼意思嗎？”夏連翹倒也沒怎麼生氣，隻秉承著求知的態度，好奇地眨眼問，“吃也不能好好吃，玩也不能好好玩。”
少年眉眼疏淡，待提及修煉時，才如劍芒出鞘，冷而堅決： “縱情享樂，不過混沌一世。”
“那我與道友不一樣，”夏連翹嘻嘻地笑著，重新端起那杯果酒，“我呀，就是俗人。”
淩衝霄黑白分明的雙眼靜靜地看著她，
夏連翹托腮看著他，一雙杏眼裡也像是漾起波光瀲灩的洞庭春色。俊俏的眉眼微微翹起，看起來有幾分得意洋洋，“我知道道友肯定看不慣我混吃等死的態度，但俗人有什麼不好，餓了吃飯，困了睡覺，每天開開心心的沒有煩惱，大哭大笑，縱情恣意，不比你們道家說的‘形如槁木,心如死灰’來得暢快？”
出乎意料的是，淩衝霄並未對她的言行過多置喙，橫加指摘，“各人有各人的緣法。”
夏連翹：“道友你這話說得真讓人討厭。”
淩衝霄：“忠言逆耳。”
又插科打諢了幾句，淩衝霄才又道：“我今日已見過那老道。”
說到正事，夏連翹一愣，忙直起身，“你說的是給陳玄仙藥的老道，怎麼樣？這人有問題嗎？”
淩衝霄搖頭：“破妄鏡內看不出問題，但我觀其言行，想來不過尋常修士。”
“那你身體怎麼樣？感覺是不是好多了？”
少年抿唇：“無礙。”
既然這老道出現了，那就相當於劇情開始走向正軌了。不過說到這個，夏連翹倒是想起來一件事。她目下因為受幻境影響而對淩衝霄有那麼點，難以啟齒的好感，受了陳玄影響的淩衝霄……
“淩道友，你受陳玄影響是不是現在很討厭我？”
話音剛落，夏連翹就意識到她這話問得其實怪傻缺的，萬一淩衝霄從一開始就討厭她這不成地獄笑話了。
少年觸及到她的視線，卻緩緩蹙緊眉，垂下眼簾，沉默半秒，皺眉給了她一個十分含、審慎的回答，“尚可。”
答案已儘在不言中。
雖然早就預料到答案，但得到淩衝霄親口回答，夏連翹還是一愣，心口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頭：“……”所以淩衝霄現在果然是很討厭她嗎？
“難為道友你強忍厭惡之情還要與我相處。”
淩衝霄：“……”
“不過我還以為淩道友這個目下容不得沙子的性格，肯定對我不假辭色呢，萬沒想到，道友還願照顧我可憐的自尊心。”
少年略頓半秒：“……”
方才麵無表情開口與她中門對狙，互相傷害：“因你還不算無可救藥。”
夏連翹：“我該說謝謝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