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校園裡的早上熱鬨得很早,太陽還沒怎麼出來,路上已經有了人影。
學生拉拉扯扯帶著自己還沒來得及吃的早餐死命狂奔,為即將遲到的早八努力。
兩個學生一路狂奔,又因為沒找著教室繞了一大圈,幾乎是踩著點到的教室。
他們到教室的時候外邊還站著一個人,一動不動,像是在走神。
這人頭發老長,還亂,戴著黑框眼鏡,中年男人人手一套的黑色外套下的襯衫沒紮進褲子裡,硬生生拉低了身材比例。
即使穿成這樣,依稀還是可以看得出他應該挺年輕。
學生很好心,進教室的時候順帶喊了他一聲,說:“馬上就要上課了,兄弟你不進去?”
對麵的人應了聲,但沒動。
聲音雖然啞,但怪好聽。
兩個學生多看了他兩眼,之後跑進教室。
走廊上同時傳來跑動的聲音。
一個男人跑到教室跟前,撐著膝蓋喘了口氣,把手裡的東西交到對麵人手上,歉意道:
“之前找你借了U盤居然忘了還,對不住!”
葉含接過U盤,抬手看了眼表,客觀說:“沒有耽誤到上課。”
男人這才鬆了口氣,用手扇著風離開。
葉含進了教室。
包括剛坐進教室的兩個人在內的學生就這麼看著他站在講台上,俯身熟練地插入U盤,什麼身份一目了然。
“……”
原本之前還叫葉含兄弟的學生一言難儘地彆開臉。
上課正式鈴響了。
葉含抬眼掃了一圈坐在台下的人,之後說:
“我是你們這門專業課老師,葉含。”
“現在開始點名。”
站在講台上的人年輕,跟剛才站在門口的木然樣不同,氣質淡漠,手下動作流暢,已經很有老師的範。
像是一台外表粗糙的精密儀器動了起來。
學生悄悄看著他。
在課表出來的時候他們就已經打聽過這個專業課老師,即使對方沒有強調,他們也知道他是信工學院最年輕的教授。
最年輕但資曆不淺,是公認的天才一樣的人物,教課水平也高,但是為人生硬,完全不會撈撈。
專業課一周一次,一次上半天,分了好幾節課,中途有短暫的休息時間。第一節課並沒有開始正式的教學內容,隻大概介紹了課程和講述成績評定標準。
一下課,學生興致勃勃,想看看他們這位天才教授下課後會乾什麼。
然後他們就這樣看著原本還立在講台上的人拉過椅子坐下,再往講桌上一趴。
之後就沒了動靜。
這是睡著了。
入睡速度直接打敗99.99%的學生。
學生:“……”
學生:“??”
好家夥。
第一節早八,最先倒下的居然是老師。
葉含枕著自己手臂睡著了。
接連幾天在實驗室待了通宵,今早六點鐘的時候開始改課件,一直到現在沒怎麼睡過,腦子還撐得住,身體卻不太行。
“……”
他最後是在驚呼聲中醒來的。
剛下課的時候還很安靜的教室現在已經沸騰開。
“何澤遠居然回國了!”
在一眾聲音中,葉含也就聽清了這高昂的一句。
扶正眼鏡,他撐著講台坐起身來。
這名字他還有點印象。
原本因為早八同樣有些昏昏欲睡的學生已經支棱了起來快速投入討論。
他們什麼都講,從猜對方為什麼出國又為什麼突然回來到猜對方有沒有對象,一眼看過去,像是在進行什麼嚴肅激烈的學術討論。
他們的學術討論被上課鈴硬生生打住。
上課之後,他們終於知道什麼叫做學術討論。
第一節課像是虛晃一槍,給了他們一個這門專業課還算輕鬆的錯覺,直到第二節課真正開始上課,他們才知道什麼叫做痛苦。
這一痛苦就是一上午,課間學生湊一堆全在討論上課還沒完全懂的難點,完全沒心思去八卦。
中午下課,學生打著飄離開教室,葉含混在學生中一起離開。
這次沒人把他錯喊成兄弟。
簡單解決完午飯後,他直接去了辦公室,一坐就是一下午。
有教學任務在身上,還有一堆的科研工作需要做,他們肩上從來不輕鬆。
一直工作到天色暗下來,辦公室裡的燈光全亮,葉含意識到自己必須回去了。
手腳發軟,大腦也逐漸跟不上,他很明確地意識到需要休息。
在他關上電腦,收拾好東西之前,一個人站在了辦公桌前。
是陳弈,同一個辦公室負責信息處理的人,五官優越,同樣穿著白襯衫,原本一絲不苟的領帶因為煩躁而稍微扯開了些。
他把幾張分析結果拍桌上,俯身撐在桌麵上看著葉含,像是試圖透過鏡片和過長頭發看清他的眼睛。
他說:“怎麼不用我的分析?”
葉含繼續收拾好東西,然後站起來,說:“我今天早上已經讓人告訴你了,你的分析有誤,不能采用。”
他的聲音平平,不算大也不算小,但在辦公室裡足夠其他人聽見。
其他人轉過頭來看向這邊。
陳弈氣笑:“你說有誤就有誤?其他人怎麼沒說有誤?”
眼前逐漸發黑,麵前的人逐漸變成一道虛影。
撐著桌麵的手逐漸發緊,葉含緩慢眨了下眼睛,之後說:“確實有誤。”
他向來有主見,隻認定自己確認的事實,從不會委婉。
他說完這句話後就拿著手裡的東西徑直離開。
有人上前攔住陳弈,在一邊安慰說應該是哪裡弄錯了,明天再看看,說葉含就是這個性子,讓他彆往心裡去。
還有人同樣下班,跟著葉含出了辦公室,走在路上的時候忍不住說:
“辦公室裡還有其他人,就算分析得有問題也可以不用直接說出來,說暫時用不上也行,現在這樣多傷彆人麵子不是。”
“知道錯了才能改。”
葉含揉了揉眉心,說,“有誤就是有誤。”
同事動作一頓,看向他,之後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