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取字祝辭結束後就再沒了聲音,蕭佚與那名長者靜靜對立著,目光裡飽含的是前所未有的複雜。
直到郭嘉出聲才打斷了他們二人僵硬的局麵。
蕭佚收回視線不再去看那人,他微微轉過身麵向郭嘉答應了對方的邀請,“走吧,文若和誌才估計也等急了。”
“那位叔祖……”郭嘉欲要轉頭去看,他被蕭佚按住了肩膀製止了轉頭的動作,“可是有什麼不對的?”
蕭佚沉默片刻,回答了一個無。
就在二人快要離開的時候,為蕭佚加冠的長者終是開了口,似是提醒又似是警告,
“人心不死,道心不生。”
腳步一頓的蕭佚繼續向前走,空中傳來他的回複,“吾道本多艱,何須歎飄零。”
場上的氣氛瞬間冷了下來,造成這一切的蕭佚仿佛毫未察覺,他隻是輕扯著郭嘉的衣袖將人帶向前廳的宴會,不做任何解釋。
在蕭佚跨出房門的那一刻,耳邊隱隱約約傳來了一聲輕若鴻毛的歎息聲,再回首那名長者正捂著頭一臉茫然。
“剛才那人與你相識?”郭嘉一臉探究,視線餘光瞥見又恢複往常情態的叔祖,他猜測道,“莫不是你的哪位好友修成了‘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化虛’的境界,元神出竅來這裡觀你冠禮。”
沒想到能聽見這番話的蕭佚看向郭嘉,他解釋道,“大概算是個好友吧。不過我們二人所修道不同,他講究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萬事萬物不擾其心,如今借你叔祖身是為了冠禮也是為了勸誡我一二。”
郭嘉繼續問道,“那你呢?”
“我……”蕭佚停下腳步,視線悠長地望向遠方,沒有落點的目光虛無縹緲,“我修太上忘情,知情懂情動情,然忘情而至公,待萬物皆有愛,見眾生以悲憫。”
但他暫且還做不到這最上層的忘情,因他無法對過去豁然灑脫。
該說清長不愧是修道的方士嗎?郭嘉表情複雜地看著此刻周身氣質玄乎,仿佛下一秒便可登雲成仙的蕭佚,他下意識轉移了話題,“嘉看見誌才手邊的美酒了,清長快走,可彆讓誌才一人喝光!”
被打斷的蕭佚隻能看見郭嘉急匆匆走向戲誌才的背影,對方和戲誌才打趣了兩句就從戲誌才手中拿走了一壺好酒,荀彧遞上了自己的賀冠禮,看起來像是被包裝好的一卷書簡,從郭嘉的反應來看估計是他心心念念許久的古籍。又見荀彧笑著看向自己,“清長怎麼站在那裡,不過來飲上一杯?”
“這就來。”
冠禮後沒幾日,蕭平就帶著滿臉淚水一副慘兮兮的模樣找上了荀彧。
哭得抽噎的孩子被荀彧叫來的家仆帶下去整理儀容,荀彧擔憂的視線目送著孩子離去,再度扭頭看著恰巧在家中議事的好友,“第一次見清長教訓孩子,彧還從未見過這孩子哭成這幅模樣。”
因好友相邀而來的戲誌才卻是看向這些時日總泡在郭氏荀氏二族藏書閣裡的郭嘉。
恍若未覺的郭嘉仍在思考自己剛才看的一本古籍裡的內容。
荀彧也很無奈,大的一改本性泡在書堆裡,另一個小的是哭著跑自己這來。
“先讓人準備些小孩子愛吃的點心吧。”戲誌才向荀彧建議著,眉眼間毫不掩飾自己對好友的打趣以及看好戲的想法,“要是等會問著問著又哭了,文若也有點心哄哄小孩子。”
早已經能泰然麵對好友偶爾的惡趣味的荀彧讓人端來了塊狀飴糖與製成小孩子方便食用的小塊胡餅,再一手拍開試圖混兩塊胡餅吃的手,下仆已經將收拾妥當的蕭平重新帶了回來。
按照在學堂裡學到的禮儀正襟危坐的蕭平依稀可見通紅的眼圈,他的目光被桌上的飴糖吸引了目光,反倒是常吃的胡餅沒怎麼引起興趣。吞咽了幾下口水的蕭平亮晶晶的眼神看向明顯能做主的荀彧,“文若叔叔,我可以吃飴糖嗎?”
荀彧同意了蕭平的請求。
含著飴糖的蕭平被口裡甜滋滋的味道俘虜,原先苦巴巴的表情都舒展開來。戲誌才見此乘勝追擊地詢問道,“小平兒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什麼哭成那個樣子來找文若叔叔?”
不提還好,一提蕭平的嘴巴瞬間彎了下去,豆大的眼淚掛在眼角處欲掉不掉。整個人都難過起來的蕭平覺得飴糖一點都不甜蜜了,他一邊含著糖一邊委屈的說著,“我、我上次說我看見學堂的大家印堂發黑,阿父讓我夜間觀星來判斷是大家身體不適還是真的要出事。”
“結果那天下雨看不到星星,後麵幾天阿父忙於冠禮我便自己一人觀星,記下筆記等阿父空下來考校我。”蕭平說起這件事情低下頭,又是羞愧又是難過,“平兒因為忘記學過的功課就被阿父訓斥了一頓,可是我真的記不住這麼多,白天夫子有功課晚上還有阿父的課業,平兒真的學的好累。”
這孩子好像是學的有點多。戲誌才想起學堂裡那位夫子的課業量,再一想蕭平回家還得另習星象周易之類,他安慰地又拿了一塊胡餅給小孩子,“我們雖不像你阿父那般擅長,不過基礎的倒還是沒有問題,你下次若有不懂可以來問問我們。”
“那戲叔叔知道什麼是熒惑守心嗎?”蕭平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