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分兵行軍不到十日,這一日衛青正在大帳內看書,外頭忽有傳令兵滿頭大汗地來報,說是李息將軍帶著部隊追上來了,甚至都不要傳令兵傳話了,李息自己驚慌地進了大帳,對衛青這個比他小了十幾歲的年輕將軍急道:“衛將軍,我的人馬丟了!”
衛青驚疑地站了起來,連忙問道:“丟了?丟了多少人馬?”
李息欲哭無淚地道:“就是、就是我的人馬丟了啊!”
蕭載遲疑地道:“將軍,也許李將軍是說,他的人馬全部都丟了。”
李息乾巴巴地道:“還是剩了兩千多人的。”
衛青沒有理會這微弱的掙紮,他也驚得臉色一變,忙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人怎麼會丟?是和右賢王打起來,大軍潰散了嗎?”
他這話屬實是很看得起李息了,事實上李息就是在中軍帳裡補眠了幾天,然後走著走著發現前頭的部隊離自己越來越遠,離那一條賀蘭山脈也越來越遠,他立即下令遣人去責問領頭部隊,結果遣去的人也沒回來。
李息坐牛車坐慣了,想親自去追前頭部隊,騎馬騎了一個上午就受不了了,又回到車駕上歇了半天,這一歇就不得了了,等到他一覺睡醒,連後營帶著輜重都追上前頭部隊了,遠遠地隻見到一路煙塵,他身邊就剩下自己的親信部隊還守在原地。
李息自己敘述著,都覺得茫然極了,他究竟是不是還沒睡醒,還在做夢?這夢做得真夠離奇的啊!
衛青聽了李息這段離奇的經曆,饒是他一向冷靜過人,也不由得被氣得捂著胸口緩了好一會兒,然後在大帳內來回走動,思考對策。
蕭載蹙眉,忽然道:“臨陣奪權?”
衛青也不由得默然,這種事情以前不是沒發生過,主將打得軍心渙散時,有人登高一呼,力挽狂瀾,軍中將士於是不再服從主將,隻聽從新主將的命令,這樣誕生的新主將無一不是極為優秀的將領,所以也常常會被君王赦免甚至嘉獎,但李息這個舊主將……他根本就沒打啊,無功也無過,軍心這就渙散了?
李息聽了這句話,眼前就是一黑,他真要是打仗打丟了一萬八千騎兵,前車之鑒李廣還在那兒,可以花錢贖罪,等風頭過去,朝廷缺武將,還是有可能起複的,可要是被臨陣奪權,那就是治軍無能,沒有那個帶兵的能力知道吧?大軍沒出事,而他會狠狠出事!
蕭載詢問道:“李將軍,你對這個奪權之人有猜測嗎?或者說,有誰看你不順眼,而且頗有能力威望?這悄無聲息帶走近兩萬人,若無事前多方籌謀,不大可能。”
李息哪知道這個!他連忙讓人把裨將叫來,裨將硬著頭皮想了半晌,說道:“校尉田十,被將軍責打過,千夫長之中,有個叫周武的人,殺敵勇猛,素有威望。對了,還有一名什長趙破奴,身高九尺,力大無窮,真壯士也,軍中許多人都很服氣他。”
他其實還能列舉出許多人,這會兒想到誰都覺得鷹視狼顧,連那個討嫌的黃安,裨將都感覺此子隱忍,也許是個外表愚蠢,內藏陰狠的人物,這簡直是猴子找虱子,越找越多。
蕭載又仔細詢問了一番,最後確認道:“應該就在這幾人之中了,如果是周武,他以勇猛聞名,興許是得了田校尉和趙破奴的支持,暗地裡收攏人心,先是行軍偏移騙過我們,然後趁著李將軍不備,將大軍帶走。”
衛青也讚同,他按了按眉心,有些頭疼地道:“右賢王也非等閒之輩,這樣貿然進攻……隻能希望這位周千夫長,真的是個人才吧。”
撿牛羊也不香了,追王爵也不快樂了,近兩萬大軍的丟失讓衛青的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但他不能停留,他得返回河套平原,萬一右賢王打潰李息部,得知河套失守的消息,必然會來攻,他得守住河套。
哦,忘記了,現在已經不是李息部了。
衛青命人把李息帶下去安置,這次無論這支軍隊的命運如何,一個連軍隊都能帶丟的將軍,他以後大約做不了將軍了。
與此同時的右賢王部,也陷入了一場混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