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萱隔著老遠確定了鋪子裡沒人才跟做賊似的從人家門口走過。
隔著商巷,祝萱拐了一個角,腳下出現了一條新的路徑。
路徑兩邊栽著青竹,祝萱沿著竹生長的方向走了進去,路徑儘頭的是蒙學的門,她知道,卻從來沒有進去過。
自己竟不知不覺走到了這裡,這是一扇桐油漆好的門,門上頂著一樽匾,上書四個大字——“青陽蒙學”。
不過祝萱不識字,隻認出來一個“陽”——“閏餘成歲,律呂調陽”的陽,她曾經偷偷翻學過一小截祝蓮的《千字文》。
門旁邊是一對聯,兩邊各四個字,連起來就是“行遠自邇,篤行不怠”。
祝萱不認識聯,隻呆呆抬頭看著,門前坐著一對石獅子,石獅子邊上竟栓著一頭毛驢。
毛驢朝著祝萱叫喚了一聲,祝萱給嚇了一跳。
隻是,這裡怎麼會有一頭驢,誰把它扣在此處的?
祝萱試著推了推門,門居然隻是虛掩,她一推就開了,門裡的一切第一次向她招手。
白牆黑瓦的建築,牆上開著一排玻璃窗,鎮國長公主手上營造著玻璃廠,收完了富人的錢之後,就投入了量產,第一批量產玻璃幾乎都投入了全國的蒙學和各學堂使用。
窗戶上隔著竹簾半卷,陽光灑落其間,祝萱感覺裡麵的房間都在透過玻璃發光,祝萱將臉貼向窗戶睜大了眼睛往裡觀察。
裡麵有十來張書案,祝萱能想象到孩童坐在其間朗讀書寫時的情狀,書案前掛著一張畫像,是一個個子很高的長胡子的讀書老人,看著就慈祥。
內室兩側也都是畫像,形狀各異的老頭人物像,都在靜靜地看著她,祝萱皺著眉頭,沒一個認識的。
這些老頭像畫得還不如我阿爹畫的呢,她想著。
最前麵的畫像前有一大塊黑色的板子,立著一個講台和椅子,想來這就是先生教書的地方,祝萱在心裡暗自思忖著。
就在祝萱看得正仔細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一聲溫和的女音。
“你是誰家孩子,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祝萱被嚇得一怔,她轉頭看去,教室前的連廊裡,那人站在太陽投射的陽區,身上都像在發光。
站在她眼前的是一個女人,看起來三十左右的年歲,卻和祝萱從前所見過的所有婦人都不相像。
那人梳著婦人髻頭簪巾幗,身上卻是一襲黑領青底的襴衫,一身素簡,不著簪飾。
一雙杏眼清明,看人時卻藏著鋒芒,淡唇平直更顯幾分威嚴,明明是個長相不錯的清冷婦人,卻渾身橫亙著彆致的文氣。
祝萱張了張嘴,忽然想起來了什麼,她反問道:“外麵那個毛驢是你的嗎?”
婦人頷首道:“不錯。”
祝萱聽她音色平和,又覺得眼前這人親切了不少,她想起這裡是學堂,於是又問:“你是這裡教書先生家的媳婦嗎?”
婦人笑了起來,神色裡流露出一絲自得,回答她:“你隻說對了一半。”
祝萱歪著腦袋疑惑地看向她,隻聽到婦人道:“我並不是教書先生家的媳婦,我是這裡新來的教書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