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翠城的百姓們沒有誰人能想到,新年伊始,竟是以輔國重臣寇太傅家被滅門的大喪為開端。消息一出來便震驚朝野。皇帝痛失股肱重臣,悲慟不已,龍顏大怒,下旨太子牽頭親自徹查此案。
太子晏恒雖領了旨,心裡卻沒有一點頭緒,哀痛於師父一家慘遭變故,從寇府的現場回來之後,情難自持,像個女子似的在府上垂淚。
寇家慘案又如同年前鐘子初拒婚一般沸沸揚揚傳遍了京城。
上將軍府上,一名端著藥碗的小廝風風火火地衝進二公子的房間,還沒站穩當便沒大沒小地吵吵起來:
“公子公子,可不得了啦!出了天大的奇事兒啦!”
鐘子初聽到有人衝進屋子,慌忙地將那絲帕塞到了枕頭底下,隨手抓起扔在床頭上的一本書,裝模作樣地看了起來。
等到那人衝到他的麵前,他才不緊不慢地抬了抬頭,“咳”了一聲,瞪了一眼猴急的青年,慢條斯理地問道:
“嗬,這大過年的,還能有比前幾天我鬨出的事兒更駭人聽聞的嗎?”
“是啊公子,我也覺得這事兒太過驚駭。那個……呃……公子!”
闖進屋的小青年一邊挪到桌子邊放下還略有些燙手的藥碗,一邊抬手朝著鐘子初麵前指了指,臉上一副有點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鐘子初還以為是自己的絲帕沒藏好被看見了,連忙看了看枕頭邊緣,並沒有漏出什麼蛛絲馬跡,心裡這才默默地鬆了口氣。
“嘖!長風你說是不說?不說就滾蛋!”
“不是,公子,您的書……好像拿倒了啊!”
鐘子初正等著長風向他播報一下他聽來的天下奇聞呢,沒想到卻突然插播了這麼一句。他這才低頭看了看手上的書,還真是拿倒了。他心裡有些虛驚地張了張口,扯了一句:
“哈,這就不懂了吧?你公子我這是在練功!無論什麼樣的表象,都要能一眼看穿本質!你不懂!”
叫長風的青年憋著笑微微地撇了撇嘴,口是心非地附和道:
“是是是!我家公子練奇功呢!等您的奇功練好了,也請您去看看那寇府慘案,到底是個什麼本質!”
“什麼寇府慘案?寇家少了我這麼個整日裡花天酒地的浪□□婿,這不應該是天大的好事?何來慘案?”
“唉……”長風歎了口氣,臉上的神色也變了。
“寇府昨夜大火,太傅全家全部葬生火海,一個活口都沒留下!”
“你說什麼?”
鐘子初聞言,臉色驟然一沉,手裡的書“啪”的一下掉落在地。
夜幕降臨,那夜的雪幾經消融,被車馬行人碾壓與踐踏過後,沾染了泥土,又在暗夜裡慢慢地凝結成了臟兮兮的冰棱。
寇府大門外,把守著幾個士兵,他們舉著火把,小心翼翼地在大門外的方寸之地挪著腳步,生怕一不小心,便會滑倒在地。
立春不過寥寥幾日,雖然白天確實能感覺到些許春天的暖意了,可到了夜晚,依舊清寒無比。
明明是過年的日子,卻生出這等禍事,太傅官邸中原本可以輪休的府衛們也不得不服從調度,過來寇家私宅守衛。他們時不時地對著手哈出一口氣,又或者將手靠近跳動不安的火苗跟前烤一烤,但帶著濕意的寒氣還是讓他們心有不悅。
一個黑影就在這時候悄悄地靠近了寇府,趁人不備,一個飛躍落在了寇府的宅院內。
宅院內寂寂一片,早沒了人聲。屋子被大火燒得一片狼藉,濃重的焦土味也仿佛被凍在了這座宅院裡,久久不肯散去,熏得人眼睛都有些酸。
那黑影在地上蹲了半天,終於慢慢地起了身,摸著黑在這座有些陌生的宅院裡好一陣摸索,終於來到了前庭裡。
寇家十一口的屍身還停放在此處。他環視了一圈,確認周圍沒有人過來,才迅速地點起火折子,隨手掀開蓋在屍身上的白布,快速查驗了一下。
屍身的慘狀令他不忍直視,有好幾具屍身已經麵目全非,很難辨認出是誰了,顯而易見,他們是死後才又被火燒。
黑影隻看了幾眼,就不忍再看了。若不是那夜下了一場雪,眼前的這一切,恐怕全部都要化為焦碳了。
黑影探查了好幾處屋子,處處都有翻找過的痕跡,但凡值錢的、能帶走的東西竟被洗劫一空,看上去就像是一場有預謀的入室盜竊,而後一把火,想要毀掉所有的痕跡。可越是這樣顯而易見的引導,卻越令他心生疑竇,莫名地讓他想起了四年前的一箭之殤。
黑影從前庭摸索到了內院,相對於被燒得一塌糊塗的前庭,這裡簡直算是幸免於難。
他摸索進一間屋子,昏黃暗淡的火光裡,屋子裡的陳設漸漸清晰起來。正對著他的是梳妝台,台麵上的首飾匣敞開著,裡麵空空如也。這應該就是寇家小姐,也就是被他拒了婚的寇君則的閨房吧!
想到這裡,黑影心中一頓,五味雜陳,慌忙從裡麵退了出來,卻發覺腳下踩到了什麼有些柔軟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