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子初帶著幾分輕佻的笑意,故意將清單捏在手中在少年麵前一臂之遠的距離處晃來晃去,挑逗著少年。
“想要就伸手來夠,夠得到就歸你!夠不到,這藥錢恐怕……就得你小子賠付啦!”
少年憋著口氣,忍辱負重地開始伸手來搶。
鐘子初故意晃動得很快,堪堪就在少年伸手夠得到的地方。寇君則生怕鐘子初想詐她露出破綻,隻得咬緊牙關忍著痛,伸出雙手,一副我笨我慢我不行的樣子,死活抓不到那張紙。
鐘子初逗了幾個回合,少年也沒有將紙搶回去,頓時覺得實力相關太過懸殊,沒了興致。
他將清單還給少年,少年接過清單行了禮回去了。但她那雙浮起了一層水霧,卻堪堪忍耐著沒有讓眼淚流出來的眼睛,強忍著痛楚不經意間的皺眉,還有拿回清單時眼裡掠過的一絲如釋重負,都完完全全地落入了鐘子初眼中。
鐘子初瞧著少年郎慌慌張張地朝著門外奔去的背影,嘴角浮起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然後轉身上樓去了。一抬腳,他就呲牙咧嘴一陣子哎喲呻喚,仿佛屁股上的傷根本都沒好,任由著長風連杠帶拖地將他弄上了樓。
卻說銅雀盯著那王老頭,天色微明,卯時既至,扶翠城的城門正點開啟,王老頭便準時出現在了西城門口。
他順利地出了城門,漫無目的地往城外走去。他實在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裡,可他又不想走得太遠。少爺入獄已無生還的可能,他現在還能做的,便是等少爺被行刑之後,還能替少爺收個屍。
大仇得報,卻是少爺以性命相博。他真的不知道,這冤冤相報究竟有什麼意義?何時才是個儘頭?
當年汪家雖則有錯,但也罪不至死。若不是寇太傅那一瞬間的心軟,老爺又如何護得住少爺?老爺拚死才留住了他一條命,隻想著他能安然過完此生,卻沒想到,少爺終究沒能參出當年的真相,終究以這來之不易的性命,赴了這所謂的血海深仇。
當年的寇荀不過是一柄殺人的劍。而如今劍下逃生長大成人的少爺,竟也成為了他人手中的利刃,以報仇之名,堪堪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在王老頭沒有察覺的身後不遠處,銅雀一身鄉野村夫的打扮,不遠不近地跟著王老頭出了城。一路裝模作樣,且行且停,正午時分,便到扶翠城郊外不遠的一個小村子裡。
這一年過年遲,年前便已經立了春。匆匆地過完年,村民們就已經開始下地乾活了。村子周圍的農田地裡,到處三五成群的是勞作的莊稼人。
這時候,村子裡並沒有多少男人們,隻有乾不了農活的老弱婦孺留守在家。家家戶戶炊煙嫋嫋,王老頭挑了一家門臉還不錯的人家敲了門進去,一位老婦人正在做飯,庭院裡幾個半大孩童正在玩耍。
王老頭同老婦人攀談了一會兒,便大體了解了村子裡的情況。他從這戶人家賃了一間空屋子暫時安頓了下來。
銅雀進了村子,小費了一翻工夫,總算了定位了王老頭的行蹤。
入夜後,勞碌了一整天的農人們早早地就睡了。銅雀再三確認人王老頭也已經睡著之後,悄悄地潛入了他的屋子。
他無比仔細地翻了一遍王老頭的隨身行李,發現除了一些常物及那包銀錢之外,沒有發現任何能確定其真實身份的物件,無奈之下,銅雀隻能思忖著另尋他法。
這一夜,扶翠城中的王家宅院裡,也是熱鬨非凡。先後進來了好幾撥目的各異的不明來訪者。
寇家兄妹聽到那人犯王甚家中還有一位因毫不知情而有幸免於牢獄之災的老父親,於是,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又一起潛入了王宅。
夜靜得每一聲呼吸都聽得一清二楚,王家的宅院裡,早已是人去院空。
兄妹二人小心翼翼地仔細勘察過幾間房間的每一處角落。屋子裡陳設簡單,本來也沒有多少家當,但還是能看出被人翻過的痕跡。不知道是早先官兵清檢時留下的,還是後來又有人進來過。
二人眼睛睜地鋥亮,生怕錯過了什麼不易令人覺得的蛛絲馬跡。然而,令他們失望的是,王宅的現場上,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唯一的線索王老頭也已經收拾了隨身細軟,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跑路了。
寇君則始終覺得這一切背後另有隱情,這位叫王甚的案犯,絕不隻是一個普通人家的落魄書生那麼簡單。
就在兄妹二人準備就此罷手,無功而返的時候,寇君則手中的短劍一不小心磕在了牆上,竟發出了一聲空洞的響聲。
兄妹倆一驚,異口同聲地說了句:“空的?!”
二人湊上前去,牆麵上掛著一幅保平安的神像,神像下麵釘著一塊小小的木板,就算是一處簡陋的供台,上麵的香爐裡,香灰還保持著一部分圓柱的形態,看上去不久之前,這裡還曾上過香。
兄妹倆畢恭畢敬地拜敬了神明之後,才小心翼翼地動手挪開了神像,後麵竟有一扇同牆灰一樣顏色的一尺見方的暗門,就像是無縫鑲嵌進去的一麵牆皮,若不是周圍有輕微的撬過的陳年舊跡,還真是極不容易注意得到。
“赬兒,你身上還有傷,讓我來吧。”
說完,寇沐珄接過寇君則的短劍,一點一點地將這塊門板從牆體中撬了出來,一個進深不過四五寸的暗閣呈現在了二人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