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那一刻,仿佛停止了。
寇君則不過臨時受命送個藥,第一次進來玉照樓,就遇見那了那個讓她愛之深恨之切,追殺她未遂的前未婚夫。
真是沒有想到,二人再見,竟會是如此光景。寇君則如今是落魄鳳凰不如雞,鐘子初卻依然是風流公子人如玉。
他們深深地注視著對方,仿佛都要將對方看穿一般。
鐘子初比三年前離開的時候更高了一點,眉眼也更長開了一此,少年的青澀與稚嫩早已蛻儘,多了些成熟與經世的滄桑感,卻也多了幾分頹廢與萎靡的放浪氣。
此刻,從他的身上已尋不見當年一分半毫的少年銳氣,他的眼裡隻有深不見底的黑色,仿佛藏儘了萬千奇巧的深沉心思。
鐘子初還是那個鐘子初,卻又早已不是寇君則認識的那個鐘子初了。
寇君則心中一時間翻江倒海,各種情緒齊齊地湧上心頭,隻覺得腦子裡轟地一聲,整個人都木了。
鐘子初看著眼前的少年人,心猛得一滯,心臟都仿佛在那一刻忘記了跳動。
少年郎儘管粗布短衫,布帶挽發,看似隨意地插著一支極簡的木簪,卻難以掩蓋他清秀相貌的本質。那眉眼,竟與記憶中溫家四小姐的眉眼極度相像,就像是照著溫家四小姐的模樣刻畫出來的一般,再仔細端詳,竟覺得比溫家四小姐還要精致。
鐘子初不由自主的便地叫出了聲:“四小姐!你是四小姐?”同時,雙手仿佛不受控製地就上前抓住了寇君則的雙肩。
一句“四小姐”,瞬間勾起了寇君則萬千回憶。回憶有多甜,現實就有多苦。
寇君則的傷口被長風拍了一把的痛還沒有消退,緊接著就又被鐘子初抓在了手裡。鐘子初得捏很用力,就像以好不容易才抓到了失而複得的一件珍寶,好像不用力抓緊,下一秒眼前的人就會消失一樣。
傷口連連被蠻力觸碰,寇君則痛徹心扉,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轉。但是她不能讓眼淚流出來,也不能讓彆人發現她肩上有傷。
她強作鎮靜地繃著臉,伸出手試圖將鐘子初抓在她肩上的手拿開。
“這位公子,您想必是認錯人了吧?在下一介草民而已,哪裡是什麼四小姐啊,請公子您……鬆一下手。您……是真的認錯人了!”
聽見對方的回答,鐘子初才如夢方醒一般反應過來,眼前的少年身形修長,遠比當年的溫家四小姐高出一大截來。雖然闊彆三年,當年的少女也許也會長到這麼高,可是,站在麵前的人,除了模樣像極了溫家四小姐,除此之外,從他的身上找不出任何溫家四小姐的痕跡。
少年音色圓潤沉穩,並不似四小姐那樣溫婉動聽,而且眼神過於鋒利。鐘子初想到這玉照樓上諸多模樣俊秀的男伶,暗自搖了搖頭,打消了此人女扮男裝的想法。
鐘子初頹然的鬆開手,垂了下去。但他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天底下竟然會有長得如此相像的兩個人,而且性彆還不相同。
宋長櫃聽到長風的聲音,一抬頭,竟見鐘小將軍就跟在後麵,立刻滿麵春風地櫃台後麵跑出來,笑臉相迎。卻沒想到,鐘小將軍竟與這濟世醫館新來的小學徒對上了眼。
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宋掌櫃和長風自動地爽身在一旁靜靜地立著。直到暼見鐘子初終於鬆了手,這才湊上前去,作揖問安,然後向鐘子初解釋道:
“鐘小爺,這少年郎對麵濟世醫館那老頭子新收的學徒,剛來沒多久,今兒頭一次來咱這送藥,不懂規矩衝撞了您,小爺您量大可撐船,多擔待,多擔待哈!”
鐘子初聽完宋掌櫃的一番解釋,眼睛還是沒忍住在寇君則身上來回打量了幾番。
像!真的太像了!
鐘子初默默地記住了這少年的來頭,然後問宋掌櫃:“最近可排了新戲沒有?在家待了這些天可把我悶壞了。”
“有有有,孩子們可是晝夜不停地加緊排練呢!鐘小爺,您樓上雅間請!樓雨,好生伺候著!”
宋掌櫃朝著裡麵吆喝了一句,立刻就有一個小夥計應了聲。
他點頭哈腰地請鐘子初移步樓上雅間,然後接過寇君則帶過來的清單,速速地瀏覽了一遍,又聽著寇君則在一旁轉述了她師父的交待,再無疑存,便在上麵簽了字。
宋掌櫃正要將簽好的清單遞給寇君則,卻沒想到,清單倏地一下到了鐘子初的手上。
原來鐘子初走了幾步,聽著寇君則小聲說話的聲音,又倒回來了。
他倒是無意於紙麵上的內容,隻是仔細地回想了一遍從他一進門看見前麵背他而立的少年郎,再到長風和他都觸碰了他的肩膀,一直到方才這二人結束了對話完成了清單交接的全過程,他發現,這個少年的手臂活動起來很不自然,分明是他的肩頭受過傷。
“怎麼樣,想拿回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