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防意外,一名侍衛作勢拔刀,嗬斥:“站住!”
那孩子全沒提防,被驚的一個踉蹌,腳下雨滑,重重跌倒在地。
就在這時,被圍在中間那人微微地抬了抬手。
侍衛瞥見,即刻回刀後撤。
那人緩步走前幾步,垂首看向地上的孩子。
此刻雪白電光掠過,把這一處院落短暫地照亮。
倒在地上的是個大概七八歲的女孩兒,頭發散亂,渾身泥濘,臉上血漬跟汙漬尚存,但就算如此狼狽,也能看出她原本是個美人兒,尤其是一雙眼睛,被雨水浸潤,烏溜溜的極為靈動。
女孩兒仰頭望著麵前之人。
那是個少年,容貌清秀,氣質儒雅,他一手負在腰後,一手徐徐向前,手心向上,躬身。
女孩兒遲疑片刻,終於將手放在他的掌心,少年略微用力將她拉了起來。
旁邊的內侍及時地把傘傾過來,傘下光線昏暗,他的雙目卻如星如月。
“你怎麼了?”少年聲音清朗,打量她悲悲慘慘的模樣:“是……有人欺負你了?”
女孩兒從未見過他,但他的手心暖而可靠,令她不由自主地挺胸答道:“沒,我打贏了!”她本能地回答了這句,又想起正事:“你是誰?我來找父親,他們要給三姐姐纏足!”
少年正訝異於那句清脆的“我打贏了”,微微揚眉,聽到後麵一句,疑惑:“纏足?”
身側的內侍靠近,在少年耳畔低語了幾句,少年凝視著女孩兒道:“你是……衛家的小青蟬?”
女孩兒吸吸鼻子,不曉得對方怎麼知道自己的名字,“你是來找我爹爹的?”她的腦筋轉的很快,“你幫我跟爹爹說,讓他們不要給三姐姐纏足吧?”
少年略一笑,旋即又垂眸:“我不管這種事。”
內侍適時插了一句:“主子,時候不早了。”
少年頷首轉身。
女孩兒的眼中掠過一抹失落,同時湧起的是憤怒跟委屈,她垂著頭,攥著小拳頭:“我想管,但他們攔著我不許我進去。”她舉手擦了擦眼淚:“纏了足,行動都要給人扶著,好好的腳給折斷了……”她低頭看看自己雙腳,早被泥水濕透了,她卻偏又重重在地上的流水中踩了踩,“那跟折了翅的鳥有什麼不一樣,簡直像是被關在了沒有形的籠子裡,遲早晚活活困死。”
此時天際電光如銀蛇狂舞,猛然有一聲響雷,震天動地。
少年的臉色在電光中顯得格外慘白,他轉頭看向女孩兒,眼神閃爍,頃刻揚首望著天際風雲變化:“‘心之憂矣,如匪浣衣。靜言思之,不能奮飛’……與其思之困之,不如破局,不能奮飛,不如奮飛!”
女孩兒聽出他吟誦的前四句乃是《詩經》裡的文句,隻還不懂究竟何意。
正在發怔,隻聽少年輕聲道:“何必千萬劫,瞬息去牢籠,嗬,這一趟果然沒白來。”他向身側內侍示意:“陪這孩子回去吧,好生照看。”
內侍聽到一個“陪”字,即刻會意,眼中掠過一絲訝異,卻恭敬領命。
“哥哥……”女孩兒見少年轉身欲走,急忙拉住他的衣袖。
內侍怕她冒犯,趕著攔阻:“休要造次,殿下已經答應你了。”
女孩兒正懵懂,少年負手邁步之際,回首:“你叫青蟬,我怎能叫人折了你的雙翼?”他的眸中帶暖,微微一笑:“何況你還叫我一聲……‘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