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卜順氣湯 魚上火肉生痰,蘿卜絲子寬……(1 / 2)

饕餮攻略 八月薇妮 5153 字 8個月前

一夜秋雨過後,晨風裡多了森冷的水汽,青石壘成的屋牆變成淋漓的墨色,連早晨人家煙囪上冒出的煙氣都變得濕潤沉重。

東街老張戴著一頂破鬥笠,挽著褲腳,草鞋踏著水流,噗嗒噗嗒地奔過窄巷。

他要找的是早在兩天前就約好的王屠戶,夜來雖落了雨,但不妨礙殺豬,隻是過了約定的時辰王屠戶也沒有到,這卻是納罕的事。

這老王雖有酗酒的毛病,但卻是殺豬行裡一把好手,再凶再大的家豬,見了他便如老鼠見了貓,乖乖地被他掀翻在地,一刀放血。

據說,這是因為王屠戶殺的豬太多,身上有了一種讓豬望而生畏的煞氣,就好像那殺過太多人的刀,會有靈性一樣的說法。

張老頭來至王屠戶屋前,抬手便去拍門,他也有些畏懼王屠戶其人,不敢過分驚擾,落手極輕,口中叫道:“王大哥,可還睡著呢?”

話音剛落,手底下的門扇輕輕晃動,發出“吱呀”聲響,竟向內傾開了一道縫。

這門扇顯然是並沒有從內關起來,張老頭有些詫異,心想那王屠戶莫非已經出了門?或者是他的娘子早起開了門?

略一猶豫,眼睛卻透過門縫看向裡間,試探著又叫了聲:“王大哥?起了麼?”

這麼瞬間,張老頭已經看見了院子裡歪倒的一個木桶,桶子旁地上灑落許多豬食。

張老頭認得這桶,王屠戶家裡也養了兩隻肥豬,素日他又好酒,各處酒館閒坐,有些剩菜剩飯之類,往往給他拿回來,便放在桶子裡喂豬,故而他家裡的這兩頭豬比彆人家的都要肥壯許多。

此時,尖銳淒厲的嚎叫從院內傳出來,把張老頭嚇了一跳,旋即他反應過來,那正是王家養的兩頭豬。

王家屋內院裡皆是一片寂靜,顯得豬的叫聲格外慘厲,透出一種不祥。

張老頭定神,抬手把門扇推開:“王大哥?嫂子?是我……”

他一邊說著一邊進門,目光先在地上的食桶上掃過,院子裡到牆邊溝道的水裡還浸著些沒衝儘的豬食,桶子裡也有殘存之物。

右手側的豬圈裡,兩頭豬的影子晃動,張老頭沒仔細看,隻顧盯著前方敞開的屋門。

“王……”叫聲還沒出口,張老頭已經看見了裡屋地上躺著的一個人。

那人渾身濕透,衣衫不整,衣裙底下蓋不住隆起的肚子,大概已經是七八個月份了,這是王屠戶的娘子趙氏。

趙氏雙目緊閉,臉上毫無血色,王老頭衝到身邊,卻又不知如何是好,他第一反應便是王娘子出了事,得快些告訴王屠戶去,但屋內屋外不見人影,王老頭急忙跑出正屋,眼見將繞過倒下的豬食桶,王老頭的目光轉動,似乎看到了豬圈內有什麼不同尋常。

那兩頭肥豬低著頭,正在吃食。

王老頭呆了呆,腳步本能地放慢,雙眼盯著豬圈地上。

起初他以為自己看錯了,但定睛之時,他認出那確實是個人,雖然被豬圈內的泥濘弄得臟汙不堪,但依舊看出是王屠戶。

“王大哥!”王老頭咽了口唾沫,半驚半笑:“喝的再醉怎麼能睡在這裡?且快起來,王大嫂她……”

他一邊說著一邊奔向豬圈,想把王屠戶扶起來,腳步聲驚擾了兩隻正在進食的豬,其中一隻猛地抬起頭來,黑乎乎的嘴裡叼著一根東西。

王老頭的眼睛發直,目光從王屠戶身上轉到那物之上。

血淋淋,軟而長……他竟不認得那是何物,那頭豬見他不動,便用力將那物一揚一扯,越發分明。

粗粗的腸子在王老頭跟前晃了晃,他一個踉蹌,身不由己低頭,終於看清楚了地上已經被開膛破肚血肉模糊的王屠戶!

將近中午,天已放晴。

地上坑坑窪窪,低矮處積滿了水。

一隻腳重重地踩了進去,泥水四濺,靴子也變得更臟。

靴子的主人,身著寬綽的墨色道袍,腰間係著同色的宮絛,戴著一頂蒼藍色的文士巾,些許細碎亂發從鬢邊以及後頸透了出來。

衛玉低頭看看被水漬跟泥汙弄的麵目全非的皂靴,輕輕地縮了縮脖子,臉上卻露出一抹笑意。

在衛玉前方是一座二層的酒樓,破舊的酒幌在秋風裡飛舞,酒樓裡吵吵嚷嚷有人聲傳出。

衛玉微微眯起雙眼,隻聽得裡間說:“這世道果真亂了,都是人吃豬肉,現在豬吃人肉了。”

又有人嚷道:“那王屠戶殺慣了豬,那些豬見了他都嚇得膽裂,哪裡想到竟是這樣下場,真真風水輪流轉。”

“且慢,好端端的,人怎麼會被豬吃了?其中莫不是有什麼蹊蹺吧?”

“什麼蹊蹺,聽說他昨兒又喝多了,必定是要喂豬卻醉倒在哪豬圈裡,那豬沒有吃食餓極了,便不管不顧地把他啃了。”

“不不不,豬咬一口不知多疼,醉的再死也是個大活人,難道他就直挺挺被豬咬吃,絲毫沒反應?”

“你這是外行的話,他是醉暈死過去的人,哪裡知道疼?再說倘若那豬第一口先咬在頸子上,自是神仙也難救。”

眾人熱鬨說話,一個穿紅裙的窈窕婦人靠在櫃台邊上,她的頭上插著一朵秋日的豔色泥金香菊花,越發顯得人如花嬌。

“掌櫃,你覺著那王屠戶是怎麼死的?”旁邊一個小夥計聽得入神,探頭過來詢問。

明儷明掌櫃懶懶地打了個哈欠,道:“管他怎麼死的,跟老娘有什麼鳥乾係,橫豎他不欠我的錢。”

小夥計悄聲道:“據說縣衙裡武都頭正負責查這案子呢,掌櫃的你也不管?”

明儷白了他一眼,啐道:“我倒是想管,隻可惜那呆頭鵝不曉得老娘的心。”

小夥計道:“有道是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我又聽那孫夫子常說什麼有誌者事竟成之類的話……想來老天爺一定不會辜負掌櫃的一片苦心。”

明儷哼道:“什麼苦心,老娘的心甜的還出水兒呢……”才說了一句話,她的眼神忽然一變。

小夥計順著明儷驟然變化的眼神向前看去,才發現此刻從酒樓門口走進一個人來。

這人的手中握著一把傘,眉眼間尚帶著幾分秋雨的水汽蒙蒙似的,但並沒有秋雨那樣的清冷,反給人一種我見尤憐想要親近的溫柔之感。

雖然看似衣著簡樸,又似風塵仆仆,但才現身,便叫人覺著眼前一亮似的。

那小夥計旺來年紀雖不大,但在此迎來送往不知見識過多少人,卻不曾見過這樣出色的人物,他不由脫口說道:“好俊的小哥兒。”

明儷正發呆,聞言又喝道:“不開眼的東西,還不滾去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