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玉若有所思道:“我想二老爺自然是有福之人,命不該絕。”
“那我也隻是托衛巡檢的福罷了。”
“不敢當,要不是小九爺及時趕到,這會兒我跟二老爺都上了牛頭山做客了。還不知如何。”
安澄心有餘悸,啞然道:“說的是,不過……小九爺,你是怎麼跑到車廂裡來的,是幾時到的?我怎麼毫無察覺?”
衛玉望著空空如也的對麵,啞然失笑:“他不知什麼時候走了,二老爺沒看見?”
安澄很吃一驚:“啊?”
偏是這時侯,隻聽到遙遙馬蹄聲響,一個稚嫩的聲音叫:“九哥哥!”
衛玉從車窗內探頭,安縣丞也隨聲看去,見大路上飛馳來一匹馬,正是武萬裡,懷中抱著小飛廉,飛廉的手中則抱著那隻老狸貓。
衛玉順著飛廉揮手的方向看去,卻見在幾棵古柳之外,竟是一大片的池塘,半邊卻是荷花,陽光燦爛,秋風吹拂,池水縠紋搖曳,殘荷隨風擺動,景色怡然。
隻因為入了秋,荷花早消失不存,荷葉也多半凋零,唯有些蓮蓬零零總總地聳立其中。
但衛玉所在意的並不是這秋日塘色,而是在池塘邊蓮葉前的那個人。
宿九曜一身黑衣勁裝站在碧水之上,背後是大朵深綠色的荷葉,身後不遠處又有蘆葦招搖,這幅場景,讓她無端覺著眼熟,倒像是展子虔的山水畫,可又比圖畫更加清透靈動。
宿九曜轉身,衛玉才發現他肩上竟然扛著兩支大荷葉,在風中翻來舞去。
衛玉瞪大雙眼,隻聽安縣丞說道:“怎麼他有心思去弄荷葉呢。”
等宿九曜走回車邊,那裡武萬裡跟飛廉也到了,武萬裡忙向著安澄行禮,便去查看地上的屍首,飛廉卻撲倒宿九曜身前:“九哥哥,你要嚇死人,傷還沒好就著急出來,有什麼大不了的事?”
宿九曜瞄了眼衛玉:“沒有。”
那隻狸貓喵喵叫了兩聲,躬身一跳,直接上了馬車,熟門熟路似的進了車廂裡,骨碌一倒,躺在了衛玉的膝頭。
宿九曜將那兩隻荷葉遞給飛廉,飛廉叫:“還有個蓮蓬,這時節蓮蓬卻是稀罕物了。給我的?”
衛玉正饒有興趣地在撫摸那隻貓,也沒細聽外頭,隻不一會兒,飛廉爬上馬車,手裡擎著兩支荷葉一支蓮蓬,他努著嘴問衛玉道:“你吃嗎?”
衛玉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問自己吃不吃蓮蓬子。
這個時節的蓮子,有些硬,但自有一股清香,大概是飽潤了秋風秋露的冷,蓮心的苦澀外更多蘊了一絲清寒。
衛玉吃了兩個,便吐舌:“太苦了,我不吃。”
飛廉道:“你這個人,你把蓮心去了不就不苦了?”
他故意要看衛玉吃點苦頭,見她苦皺了眉,這才得意一笑,小手極快地剝了幾個白胖蓮子給衛玉,說道:“說來你是九哥哥的救命恩人,給你吃這個也無妨。對了,等回了城,你去純陽觀吧,我答應過讓九哥哥做好吃的給你,雖然他從不給彆人做東西吃,但你放心,我會求他的……”
衛玉楞怔,她原本打算是儘快離開長懷縣,可是心裡有一塊地方空落落,叫她不踏實。
“我……”猶豫再三,想到外頭兩具屍首,把心一橫:“我還是……”
剛要說,宿九曜忽然道:“我們走吧。”
馬車一沉,是他躍了上來。
衛玉隻得暫時打住,拿起飛廉擱在旁邊的荷葉打量。
宿九曜彈了彈手中的荷葉,道:“雖然取夏日的荷葉最好,但季節不對,這個也湊合用罷了。”
衛玉看著他帶傷的手指,腦袋一時轉不過來:“嗯?”
宿九曜道:“你不是說想吃荷葉豆腐麼?你救了我一命,我給你做。”
飛廉鼓了鼓眼睛:“九哥哥,你不是從來不給彆人……”
“喵嗚。”老狸貓舒展了一下腰身,爪子張開探向前,差點把荷葉劃破,飛廉趕忙收拾。
這不提則以,一提起吃的,衛玉的肚子忽然有點咕咕叫,畢竟先前貪早趕路,並沒有吃飯,又且記得這荷葉豆腐的甘美,越發餓了。
左右權衡,橫豎隻是吃一頓飯,吃了再走也是一樣的,衛玉妥協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