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離開後不久,一群宮人匆匆忙忙地趕來,“上麵有令,今晚女眷單獨坐在這裡,男眷坐於禮祠外。”
“諾。”
宮人們把多餘的桌椅撤去,行動有序而快速。
雖然被抹著欲蠱的杯子依舊被擺在靠近主位的位置,但位置的主人肯定不再是三皇子。
朝臣攜家眷踩著黃昏的鐘聲踏入紫禁城,落坐於華貴的宮宴中,絲竹聲斷斷續續,混著風吹花卉的夏風。
宮宴禮節重,女眷們落坐後,坐姿端正,且交流聲語細,幾乎聽不見聲響。
女眷不飲酒,杯中被倒的是梨汁。
尹書韞跟在王文汀和石喬然身後踏入女眷宴處,眾人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她,都在好奇傳言中的魚頭女到底是何模樣。
等看清她的容貌後,好幾個世家姑娘深吸了一口氣,慌亂地看向彼此。
尹家女,竟然長這種模樣?
尹書韞察覺到有許多人在打量她,她對上她們的視線,有禮節地頷首示意。
尹書韞本想坐在王文汀身旁,但長寧公主卻突然喊她,“子韻,來,坐在這裡。”
在眾人驚異的眼神中,尹書韞起身行禮,坐到長寧公主身旁。
“子韻,”長寧親熱地挎住尹書韞的肩,“我本來想把你母親和表妹都請過來坐,但太招搖了,便隻請了你,畢竟子韻你是我的棋友。”
“多謝殿下。”尹書韞看向長寧公主,和公主一來一回地寒暄。
言語中,尹書韞輕翹唇角,裝作不經意地說,“我生在邊遠之地,來尹府的時間並不長,卻覺得家弟與母親那裡的派係都十分疏離,甚至對母親,關係看起來都不是很親近...”
尹書韞佯裝用手遮住嘴,“是子韻多嘴了。”
“沒事,”長寧公主轉了轉眼睛珠,“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和我的母妃,也很難親近。”
長寧公主麵上不顯,心中卻想起了自己的生母,此後沒有再朝王文汀那裡看上一眼。
宴席雅靜,暮色漸上,宮燈點起。
女眷吃飯幾乎不發出聲音,宴席中唯一動靜稍大時,是幾個坐在外圍的年輕姑娘一起交頭接耳地往外看,說橋對麵站著個大人物。
尹書韞耳目好,順著那群姑娘的目光往橋對麵看,隻看到一片玄色的衣角。
那群姑娘細碎地臉紅著,“是魏司馬。”
尹書韞收回視線。
原來是魏仲餘。
她剛才入宮時,尹家的馬車便擦著魏家的馬車經過,她透著車簾看到了魏仲餘冷峻的側臉。
魏仲餘對那日世子私宴的事知道多少?
他知道,那日死了一個世子麼?
雖然不知道那位世子是真還是假。
尹書韞心中想著事,喝起梨汁來也漫不經心,直到喝完後才後知後覺地放下瓷杯,覺得梨汁的味道十分怪。
起初她隻覺得是自己多想了,但新的梨汁被續上後,味道卻全然不同。
雖然沒有喝酒,但尹書韞卻覺得自己有種酒醉的感覺,身體總不停地想要搖晃,自己的周身像是被夏風包裹。
“子韻,”迷糊中,尹書韞聽到長寧公主問她,“你知道尹公子去哪裡了嗎,他為什麼沒來參加宮宴?聽說他沒有隨尹家主回來?”
尹書韞按壓手心,強迫自己鎮定,她哪裡知道尹雲觀的動向。
她甚至連尹家主已回都城都不知道,隻能含糊道,“讀萬卷書,行萬裡路。”
長寧公主顯然很滿意這個答案,不再詢問尹雲觀去了哪裡。
尹書韞難以壓下自己身體內不知從何而來躁意,她踏出宴席,往外走著透氣。
不知道為什麼,身體習慣躁意後,雖不會再步伐踉蹌,但身體周圍的夏風卻越來越熱,熱得像是要憑空燒起來。
水,想喝水。
尹書韞喉嚨顫動,甚至有種想跳下河的衝動。
她避開河而走,思緒很是混亂,一會想起河東,一會想起端午的長壽麵,但最終,思緒都會落到‘渴’這個字上。
眼前的空氣都變得曖昧不清,尹書韞埋首於夜色中,快步往前走,她看到不遠處有一道高長的身影後,並沒有停下腳步。
“砰”得一聲,尹書韞徑直撞入那人的懷中。
檀香的味道傳來,尹書韞不僅沒有鬆開眼前的人,反而將頭埋向那人充滿檀香的懷中,“殿下,救我...”
好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