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心亭旁,尹書韞見樹叢中的宮人身影遠去,她後退一步,朝三皇子行禮道彆。
轉身之後,她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走遠後,她捧起腰間的折扇。
折扇工巧,展開後,能在墨梅的角落看到刻有“長襟”的字印,但再怎麼工巧,卻也不是之前的那幅宮竹圖。
尹書韞知道,三皇子之所以能對她這麼關注,正是因為他們結交的時機太過不恰巧——
宮門前的交彙,讓她成為三皇子無儔生涯中的汙點。
而三皇子,肯定有潔癖。
尹書韞“啪”得把折扇收回腰間。
要不然,也不會特意重新換上一副折扇。
回途中,尹書韞和石喬然坐得是同一輛馬車,石喬然在車中煮茶,久違地主動和尹書韞說話,問,“表姐,你腰間的折扇,我進宮前沒看見?”
“是。”尹書韞回道。
“為何要掛上了折扇?”石喬然似乎對她的折扇很感興趣,“是誰送給你的?”
“有緣撿到的,”尹書韞說,“附庸風雅罷了。”
石喬然欲言又止,眼神屢屢瞥向尹書韞腰間。
沉默片刻後,石喬然再次開口,“你腰間的扇子我很喜歡,可以送給我嗎?”
尹書韞看了石喬然一眼,委婉地拒絕。
石喬然歎了一口氣,沒有再說話,馬車中靜悄悄得,再沒有交流聲。
深宮之內,湖心亭旁,宮人畢恭畢敬地走到陳奐辭身旁,奉上之前被落在棋桌上的宮竹折扇。
三皇子垂眸看了一眼扇麵,“可惜。”
“殿下,”宮人問,“這宮竹扇是您最喜歡的一副,是否需要奴將它送回書房?”
“不用,”三皇子收回眼,隻留下一句,“拿去扔了。”
折扇被泡入水缸裡,在水中打了一個旋,而後沉下去。
尹府內的池塘因遊魚轉動也不斷打起旋,尹書韞近日心不靜的時候,便喜歡來廊橋看書觀遊魚。
看的書是尹雲觀讓下人給她新送的書,之前的書還沒有看完,又多上許多本看不懂的經本。
尹書韞來者不拒,反正都讀不進去。
最近尹雲觀隨尹家主出去辦事,並不在家中,他走之前,不僅送來好幾本書,還托人告訴她,去河東之事,能解決,但還需要等待時機。
尹雲觀已然離開半個月,尹書韞心裡很是記掛河東的事,看書也看得漫不經心。
在廊橋上看書,觀魚的時間比看經書要來得多上許多。
尹書韞闔上手中的書往回走,行走間,她想起明日就是端午,是她的生辰。
隻不過知道明日是她生辰的人,已經不在塵世。
明日宮中設宴,宴請眾人,尹書韞之所以知道,是因為長寧公主和邱貴妃都宴請了她。
王文汀前幾日主動把尹書韞叫過去,說了淳貴妃請石喬然進宮享宴但沒有請她的事,讓她不要多想。
那時下人正巧送來長寧公主和邱貴妃的請柬,王文汀臉上的顏色變了又變,看起來像是不斷變化波紋的染缸。
尹書韞想著宮宴的事,推開門回到自己的內室,把子乎者也的經書放在一邊,拿起比較容易懂的野史來讀。
野史的書也是尹雲觀送來的,隻不過這些書都比較新,看起來沒有怎麼被翻動過。
尹書韞今日讀的是燕國史,上麵寫燕國曾經信奉大巫,大巫會造蠱,能操控人體,有的皇宮貴族還會主動讓大巫給他們下蠱,美其名曰為益蠱。
益蠱中,有種助於閨房情趣的蠱叫作欲蠱,被下蠱的人會欲|火焚身,如果是男子,便能金|槍|不倒,如果是女子,便會媚意絞人。
欲蠱無害,但每個月月圓的時候都會讓被下蠱的人不能自已,如果不能得到疏解,雖不至於傷害身體,但讓人十分難受,基本無人能忍受。
野史中說有個世家子弟因為好奇用了欲蠱後,因為本身就重欲,沒過多久就因為縱欲過度染上了重病。
所以所謂益蠱,也必須要用之有度,用之合適。
服用欲蠱的人並不會無差彆地對所有人都有所需求,隻會對自己有欲之人有所反應。
野史中的世家子弟心中紅顏太多,不懂節製,這才會落得一個重病下場。
尹書韞對這些傷情之事不是很感興趣,簡略看過,接著看下一頁。
野史中講的燕國欲蠱現在已然失傳已久,邱貴妃花大價錢從燕國求來了兩個,其中一個被用於求取盛寵,還有一個,正被她的心腹捧在手中。
端午已至,心腹宮人捧著球形的吊墜混入布置端午宮宴的隊伍中。
他輕車熟路地走到端午設宴處,反複核實三皇子的位置,確定三皇子的位置確實是在長寧公主旁時,這才將吊裝的扣子摁開,將無色的欲蠱抹在桌上的被邊簷旁。
做完這一切後,心腹宮人這才悄悄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