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剛進青河的時候英語挺爛的,但是那時候學校還沒考月考,我也沒看到班上人的中考成績,然後高一不也有個英語演講比賽嗎?但是班上當時那群崽子沒人報名,我就隨便在班上用學號抽了兩個人。”淩彤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好笑。
她當時抽的一號和最後一號,學號是按照名字的字母排的,周淮那個時候也是班上的最後一號。
淩彤憋著笑:“結果,周淮當時的口語不能說一竅不通,隻能說像是狗屎一樣。然後我當時還挺驚訝,問了他中考成績,怎麼說也是班上數一數二的吧,但你猜他中考英語多少分?”
湯昀餘光還落在周淮身上,看見對方的臉對著辦公室的窗戶,線條分明的棱角看上去很冷漠的樣子,也不知道內心到底是怎麼想的。
湯昀隨口壓低聲音報了一個:“七十?”
淩彤點頭,朝湯昀比了比手指。
六十五。
但是周淮進了青河的重點班,這很難想象周淮其他科目的成績,估計是除了英語,科科滿分的樣子。
淩彤還在笑,彎著眼睛把劉海往耳後彆:“非常好笑的就是什麼呢?抽完人之後,他問我可不可以換人,我拒絕了,義正言辭地說,不能走後門。然後他連初中比較基礎的單詞都不太能讀,我覺得他要是念中文裡的生僻字可能都比當時他給我念演講稿要快。”
周淮那時候的演講稿稿子也是寫得一竅不通,磕磕絆絆一路念下來,感覺像是在聽什麼生僻的俄羅斯或者日語。
淩彤當時是在備課,所以直接讓周淮念出來,聽了一半不到,直接把電腦關了:“彆念了,我看看。”
好看的字體看上去有點彆扭,但是那點彆扭無傷大雅,淩彤隨便掃了幾眼,開口就想說,你真的學了初中英語嗎?
但是她憋住了。
剛開學,她不宜打擊學生的積極性。
心平氣和心平氣和心平氣和。
她默念三遍心平氣和之後,沒忍住,把周淮的稿紙塞進了抽屜,眼不見為淨。
“重新寫份給我吧,你這個主題和格式不對,沒看清題目內容吧?”淩彤慈愛地看著周淮。
周淮那時候剛進青河,比現在看上去還要不近人情一些,可能還帶著點鋒銳的少年利氣,他開口就把淩彤堵了回去:“我覺得還挺好的,在原稿上微微改改就行了吧?”
少年用清冷的嗓音反駁,疑問句是陳述句的語氣。
淩彤想半天不知道怎麼說才能既不打擊人的積極性,又能完美地讓這個看上去除了英語都優秀得不行的學生重寫一份演講稿。
結果就是,淩彤和周淮小眼瞪大眼半天,淩彤輕聲細語:“要不我換個同學來參加比賽?”
周淮當時沒同意,要不然也不會有現在說一口流利得不是塑料英語的口語了。
淩彤指著周淮的背影,又把聲音放小:“他這人,離演講比賽還有一個月,他已經計劃好多少天用來一邊讀一邊改稿子,多少天用來背了,每天在這上麵花的時間都預算好了,我讓他不去了,他還不樂意了。”
湯昀想象了一下高一剛進青河的周淮和淩彤在辦公室大眼瞪小眼的場景。
男生對著自己寫得狗屁不通的稿子執著不願意改,淩彤死活不把稿子還回去,兩人眼神大戰三百回合,最終以淩彤“你這演講稿真不是我說,我小學都寫不出來這種一個句子三個謂語的玩意”的話結束。
“時間都過去快一年了,有點記不清了,不過雖然我描述得可能有點誇張,但也差不離吧,本來我一開始對他拿獎是沒報什麼希望的,那天之後他也沒來找我說這事,我以為周淮可能渾水摸魚就完了,結果比賽那天,一千多個快兩千英語單詞,他脫稿背的,而且完全不卡,和那天在我辦公室念得完全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雖然聽起來有點彆扭,但還是不錯的。”淩彤想了想細節,又接著說,“我後開才聽說他的那個稿子是不停地找沅戚堰修出來的結果,而且那段時間他拉著沅戚堰,每天下午陪他練一個小時差不多的英語口語,才把他那張稿子通篇讀熟。”
沅戚堰有一次因為學校年級辯論賽的事情來找淩彤,淩彤突然想起來之前的這件事,玩笑地問過一嘴:“聽說之前周淮英語演講比賽也有你的功勞?要不明年英語口語比賽你也輔導我們班同學捧兩個獎杯回來?”
沅戚堰的表情本來就看著有點冷,聽完淩彤的話表情一變再變,最後還是說了稍微好聽點的話,起碼不帶臟話:“我這輩子可能都不想看見英語演講稿了。”
湯昀一邊覺得好笑的同時,又忍不住一邊去看沉浸在黃昏餘暉裡顯得格外溫柔的周淮,想象著那些天對方是怎麼冷著臉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演講稿一讀再讀,把給他改稿子的沅戚堰給惹無語的。
……
好像和他痛苦的初三生活,感覺沒有差太多的樣子。
那種對著自己從來沒好過的領域,一而再再而三地去體會領教的感受,隻有度過的人懂。
周淮的臉轉過來的時候正好對上了湯昀的眼睛。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看到對方的眼睛了,對方的眼睛總給他一種很神奇的感覺,靈動也漂亮。
對方的眼睛很漂亮也算不上,雖然眼睛很亮,睫毛也很長就是了,他並沒有湯昀有很多接觸,但是周淮總覺得他好像對這雙眼睛很熟悉的樣子,好像在哪裡見過很多次似的。
周淮回神,神色淡淡地:“說完了嗎?”
淩彤揚唇角,戲謔地說:“還沒 ,你可以提前走,不攔著你,知道你的計劃詳細到每分每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