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章 “夫君是有歡喜的小姐嗎?……(1 / 2)

薑嫿神情如平常一般,並沒有太大變化。

她望著對麵佝僂著身子的老人,斟了一杯茶,緩緩推過去。

“姨娘還在時,總同我說,日後如若有機會,一定要報答您。當年府中來了許多大夫,開了許多藥,可姨娘的病,從來沒有好轉過。後來是您,將姨娘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說到這,薑嫿頓了一聲,低頭笑了聲:“您未給姨娘看病前,姨娘已經在床上躺了數年了,身體時好時壞,但是最好的時候,也不能下床。那麼美的一個人,就那麼一點一點消瘦了。後來您出現了,姨娘按照您給的法子吃了半年,到了春日,身子就會好一些......”

“您不知道,姨娘身體最好的時候,已經能夠給我紮風箏,陪我去放風箏了。常年的病弱讓她變得很瘦,但是她笑起來,還是很好看。那時姨娘便同我說,日後若是您有事相求,我們能幫的,一定要幫。”

薑嫿溫婉笑著,從一旁拿出了一方木盒子,同茶水一般,輕輕地推了過去。

佝僂的老者顫抖著手打開,隻看了一眼,就垂下頭大哭。

木盒中,躺著一方乾乾淨淨的賣身契。

薑嫿溫柔地看著,她對於當年,埋怨了很多人,但是對於麵前的老人,她從來沒有過一絲怨懟。

姨娘是她在這世間,最重的人。

李大夫讓常年纏綿病榻的姨娘,曾經完整看到過一個明媚的春日,對於她而言,這一生,都恩重如山。

老人哭得不能自已,癱坐在地上。

“謝過夫人,謝過夫人......”

“隻是夫人啊,不要太過難為自己了,這世間,有些事情,人就是做不到的。一生啊,太長了,夫人,夫人還有日後的幾十年,勿要這般折磨自己了。身上有病,喝幾副藥就好了,心上的病,夫人得自己走出來。”

薑嫿將人扶了起來,臉上的笑很輕很柔:“我知道的,您同曉春分離多年,這般團聚了,也要好好安度晚年。如若您不介意,我這邊會為曉春尋好合適的夫家,到時候,您可以同曉春一同過去。”

李大夫忙搖頭:“多謝夫人,我,我就不用了。是我對不住曉春那孩子,是我對不住她。怎麼能她嫁人,還拖著我呢,不用了......”

薑嫿沒有再勸,隻是親自將人送出了門。

看著隔著門望著她的曉春,她溫柔地笑了笑,輕聲道:“回去吧。”

即便曉春在她身邊多年,丞相府終究不是她的家。這些年李大夫喪了妻,家中隻有他一人。曉春嘴上不說,心中卻是在意的。她原本因為李大夫前些年愛出入賭坊,一直將曉春扣在府中,但是這些年知曉了前因後果,曉春心中也願,她自是成全。

院子裡,奴仆並不少,忙忙碌碌著。

薑嫿轉身,卻好似一身孤寥。

*

橘糖是午時回來的,拿著城西的春春桃糕和城東的桃酒,突然出現在薑嫿麵前。

薑嫿有些被嚇到,撫了撫自己的胸口。

她無奈:“橘糖。”

橘糖笑嘻嘻的,將花了兩個時辰買的東西放到桌上,然後細致地解開綁好的繩結,擺好盤,端到薑嫿麵前。

“娘子,你讓曉春回家了嗎?”

薑嫿溫柔一笑:“嗯,就知道瞞不過橘糖。”

橘糖輕聲一嗔:“院裡麵的小丫鬟同我說的,說曉春姐姐今日在房中哭得稀裡嘩啦,一邊哭呀一邊收,讓她看得,又生羨慕,又生好笑。”

薑嫿彎了眸,沒有再說話。

她輕咬了一口點心,淡淡的清香湧入喉腔,可即刻,一股嘔吐感從喉腔中湧起,她不由得彎下身,一邊捂著嘴,一邊咳嗽。

“娘子,娘子,怎麼了。”橘糖忙上來,扶住薑嫿。

薑嫿彎著唇,輕聲道:“無事,吃得有些急了。”

說著,像是為了給橘糖表示自己沒事,她又吃了幾口。

一邊笑著,一邊忍著嘔吐感,輕輕地,將喉腔間的東西,咽下去。她輕柔笑著,讓橘糖也安心了不少。

橘糖用手撐著腦袋,看著對麵的娘子。

薑嫿一邊咬著點心,一邊飲著杯中的桃酒,等到吃了三塊點心,喝完了一杯桃酒,才緩緩停下。

像是才瞧見橘糖望著她,她手指輕點了點橘糖額頭。

“想什麼呢?”

橘糖咬著唇,輕聲道:“娘子,納妾的事情,你是不是不太開心。”

薑嫿拾起一塊點心的動作都未停下,溫柔搖頭:“沒有,橘糖怎麼會這麼想呢。我這些年無子嗣,族中一直風言風語。夫君如今才稍稍鬆口,同意納個妾,已經對我很好了。”

橘糖望著對麵的薑嫿,她麵上的笑,同往常一般溫婉。

橘糖一時間有些怔住,是什麼時候,她都有些開始看不透娘子了。

明明那顫抖的指尖,也不過是前兩日的事情。

薑嫿也沒有多說,望向了窗外,輕聲道:“橘糖,你看,下雨了。”

橘糖轉頭,望過去,雨絲從灰沉沉的天空垂下,莫名的壓抑開始縈繞在天地之間。她轉身望向了娘子,她正揚著唇,望著外麵空無一人的庭院。

*

謝欲晚回到府中的時候,已是深夜。

他宿在了書房。

隔日清晨,薑嫿才梳洗了,推開門,突然在院子中看見了正在看書的謝欲晚。她輕聲一驚:“夫君。”

謝欲晚放下手中的書,看向她。

薑嫿攏緊了身上的衣裳,轉身:“夫君回來怎麼都不說一聲。”多日未見,她便素淨著容顏,實在不合適。

謝欲晚上前,牽住了她的手,淡聲道:“我何時在意過這些。”

薑嫿被牽住的手一緊,怔了一瞬。

她望著身前長身玉立的青年,回憶間,手指不由顫了一瞬。

謝欲晚似乎感覺到了,回頭。

“冷?”

薑嫿搖頭:“夫君的事情忙完了嗎?”

謝欲晚臉色柔了一分,輕聲道:“沒有,同聖上告了一日假。可有想去的地方,今日天氣尚好。”

扣上門,薑嫿被安置在木凳上,矜貴的青年俯下身。

“生病了?臉色如此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