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鵑領命,點了幾個小廝,那幾個人恭敬的施了禮,趕著就去叫人了。
陳莊頭心裡愈發沒底,剛想說話,就見黛玉抬手製止了他的動作,道:“不必急,陳莊頭,我最煩一句話一件事要說幾遍,等人到了,再一齊說,也好省些功夫。”
陳莊頭喏喏。
熱茶送過來,紫鵑接了遞給兩位主子。
黛玉嘗了口茶,向慕澤道:“我特意吩咐人帶的這個茶,這是暹羅國進貢的茶葉,我很是喜歡,你嘗著呢?”
既然是黛玉喜歡的,慕澤的回答當然是:“極好,我也喜歡這個茶。”
黛玉垂眸笑了笑,道:“還有旁的茶,你不喜歡,換彆的就是了。”
討好的過於明顯了,慕澤摸摸鼻子,道:“我沒什麼特彆喜歡的,喝著都挺好。”
陳莊頭很有些度日如年,先前他已經跪下了,主子好似沒看到,沒一個人開口讓他起來的,他隻好跪在那裡。
陳莊頭當了這些年莊子上的管事,說一不二的,早沒人能讓他在地上跪這麼久了,是以不過跪了一會兒,就有些支撐不住,但上頭的兩位主子言笑晏晏,不急不忙,他心驚膽戰,再撐不住也隻能撐著。
等到小廝們將其他幾個莊頭叫過來,陳莊頭已經有些搖搖欲墜了。
看著人到齊了,黛玉擱下茶杯,笑道:“好了。”
陳莊頭一激靈,下意識看向上首的兩位主子。
黛玉道:“紫鵑,你來說說。”
紫鵑福身領命,麵向下方,道:“爺和太太方才往這邊走著,不妨衝出來一個小子,愣頭愣腦的,差點撞到太太身上,好在有爺護著,太太雖受了些許驚嚇,但太太心慈,本不欲計較,誰料這小子卻出言不遜,竟說此地乃是他家,還要讓他爺爺來教訓爺和太太。”
“太太心下有疑,便命人跟著那小子去了,卻沒想到那小子是陳莊頭的孫兒。陳莊頭,你可曉得,這莊子何時是你孫兒的了?你孫兒如此爭氣,陳莊頭,怎麼也沒聽你提起啊?”
聽完自家孫兒衝撞主子的全過程,陳莊頭眼前一黑,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紫鵑說話時,黛玉上下打量了一番陳莊頭,道:“陳莊頭,你可是很疼你這個孫兒啊,我瞧著他那身衣裳,比你這身上的,好了不是一點半點啊。”
陳萬這身衣裳是聽到主子來,特意回去換的,平日裡他穿的可不比他孫兒差,但在主子們跟前,陳萬當然不敢說這個話。
能坐到總管事的位置上來,陳萬當年也是廝殺過一番的,腦子口才都不錯,一張嘴也能稱得上是舌燦蓮花,然而當上了管事,主子又多年不理會,他難免從洋洋得意到得意忘形,否則也不會養出一個無法無天的孫兒來。
得意了太多年,聽得紫鵑的問話,陳萬一時之間腦子裡一團亂,已經找不回來當年那些糊弄人的本事了。
陳萬冷汗連連,他咬了下舌頭,胡亂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強撐著儘力冷靜道:“小人……小人就這一個孫子,就……就……就免不得溺愛了些,才讓他如此無狀,竟在主子跟前說出這等悖逆之語,都是小人疏於管教,小人……”
黛玉聽到這裡,遺憾的搖頭道:“這不好,可知,溺子如殺子啊。”
“是是……是!太太教訓的是,往後,往後小人定然好好……不是,是嚴厲的教訓他!”陳萬聽這話仍然溫和,如蒙大赦,腦子裡胡思亂想著,太太到底年輕,說不得就很心軟,他孫兒才多大點的人,哪裡就值得主子如此同他斤斤計較了?
“往後是往後的,隻是陳莊頭,你若是連自己的孫兒都管不好,我很擔心,你能不能管好莊子上的事啊。”黛玉這話說的依然很溫和,話語裡絲毫不見生氣的意思。
陳萬愣了一陣子,才明白過來黛玉的意思,這是……這是要免了他的管事一職啊!
陳萬急忙磕頭哀求道:“小人再不敢疏忽大意,萬萬不敢啊!請太太明鑒!”
慕澤皺眉道:“停下。”
陳萬以為慕澤這是要放過自己了,急忙停下磕頭的動作,結果心裡的慶幸剛一翻滾,沒想到接下來慕澤就接上一句:“你嚇到太太了。”
陳萬茫然了一瞬間,鮮紅的血線滑到鼻梁上,他才意識到自己磕頭太用力,把額頭給磕破了。
黛玉看著眼前帶著繭的手心,心頭暖暖的,道:“陳莊頭,往後你就不必管事了。”
陳萬的心頓時跌下了萬丈深淵。
陳萬求饒道:“太太……太太!這些年,小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太太饒命!太太饒命!求太太網開一麵!”
黛玉道:“我不要你的性命,你仍然能在莊子上領份差事,隻是不管事了而已,你家裡的人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