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玉霄剛攬住他,就發覺裴飲雪身體一僵,連每一根頭發絲都散發出“救救我救救我”的求救信號。她隔著衣料,沒注意地方隨手掐了他一把,提醒道:“你說吧,你想怎麼處置,這群人真是反了天了。”
裴飲雪:“……”
她是不是拿我當刀使呢?
裴郎眉峰微鎖,意識到了她想清理門戶。
他道:“其實我……”
薛玉霄收攏手臂,偏頭看著他,目光意味深長。
裴飲雪頓了頓,道:“……妻主,這些人整日閒散,太過無聊,總是生事,不如把他們送到你們家……我們家的繡品鋪子裡做工,好好安頓,省得他們煩悶。”
裴飲雪的想法還是很周全的。
要得就是這個效果。
薛玉霄抬起下頷,裝作無所謂地模樣,吩咐道:“聽見裴郎說什麼了嗎?去叫林叔,把這些人都關起來,明天一早就送走。”
她的話一落地,幾人頓時麵如土色,連句哀嚎都沒喊出來,就迅速被侍從拉了下去。
好不容易安靜下來。
薛玉霄抽回手臂,對著麵前的空氣思考片刻,忽然起身翻了翻屋裡的箱櫃,抽出一張禮單冊子扔給裴飲雪。
裴飲雪頓感莫名:“這是?”
“你看看,把西院裡彆人送來的小侍和通房,全都像剛才那樣送到莊子裡去,給他們找個活兒做,但不要留在園裡。”
裴飲雪緩緩坐直,展開冊子細看,邊看邊道:“你就是這樣用我的?以三娘的威名,一聲令下,這些人焉有命在?還用如此大費周章。”
威名……他怎麼又陰陽我。薛玉霄飄過去一眼:“我如今痛改前非,決定做一個濟世救人的聖賢,聽起來怎麼樣?”
裴飲雪看著她道:“聽起來很好,聖賢要茹素齋戒,從此戒男色嗎?”
薛玉霄總覺得他沒信,不過這也不重要:“聖賢說食色性也,戒色是戒不掉的,但我從今日起,不再濫殺無辜。”
裴飲雪似乎覺得有點好笑,他道:“這個善妒的名頭我真是逃不掉了。”
薛玉霄安慰他:“你放心,不管你的名聲淪落成什麼樣子,總會有個人出來拯救你的,她對你山盟海誓、不離不棄,彆說是善妒了,你就是缺胳膊少腿,她都能變成救贖你的一道光。”
裴飲雪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和腿,懷疑她在威脅自己,默默地往小榻內側挪了幾寸,完全沒被安慰到。
等林叔回來複命,薛玉霄又道:“這些人不過是個玩意兒,惹了我的心肝兒生氣,那就任由裴郎處置,林叔,你不要插手。”
“是。”
“還有,你帶著人去檢查西院人的住處,如果有跟外界通信往來的紙條書信,或者是圖案標記什麼的,都拿過來給我看。”
“是。”
“再就是……”薛玉霄抵著下頷,看了看裴飲雪,她的“心肝兒”離她三尺遠,她故意夾了一下語氣,甜膩膩地道,“裴郎如今是我的寶貝——誰也不許為難他,不然就是沒把我放在眼裡,他想要什麼東西,你們都儘量去置辦。”
裴飲雪一口茶水差點嗆在嗓子裡。
他掩住唇連連咳嗽,用素色的方帕擦拭唇角,這雙沒什麼波瀾的眼睛逐漸睜大,用那種不能理解、萬分困惑的眼神看向她。
薛玉霄笑眯眯地道:“心肝寶貝,你去換身衣服,我們一會兒就上門討個公道。”
裴飲雪想要逃,但不知道該往哪裡逃,又不知道該怎麼製止。他實在很想報官,但想想薛玉霄的母親薛司空是除了王丞相以外最大的官,又覺得這世道真是沒救了——嘴上說當什麼聖賢,薛嬋娟根本沒好到哪兒去,她這不是調.戲是什麼?
裴飲雪無奈道:“馬上天都黑了,你要討什麼公道。”
薛玉霄勾起唇角:“勞煩你陪我演一場了。”
大約一炷香後,西院很多人的臥房裡都搜出跟外界有交易往來的書信和端倪、以及一些來路不明的錢財。他們把薛玉霄的近況散播出去,就有跟薛氏不對付的政敵大做文章,傳遍陪都。
此刻天已經擦黑。
薛玉霄帶著裴飲雪,讓裴郎換了一身莊重華貴的寬袖長袍,戴玉玨瓔珞,親手將他打扮得十分俊美光豔,用貴重珠寶,堪堪壓下去裴飲雪的一身孤冷之氣。
這麼一看,真像大家族的受寵郎君了。
薛園備好車馬。薛玉霄跟裴飲雪共乘馬車,一路到了李芙蓉所在的春水園,幾十個家兵配著刀、舉著火把,馬頭前麵就是英武結實的武將娘子韋青燕,她道:“少主人,要不要通報?”
“通報?”薛玉霄手裡把玩著那些證據,舔了舔牙根,語調十分溫柔,“撞開她們家的門,叫李芙蓉滾出來解釋,她的人跟我家後院的小郎君拉拉扯扯不清不楚,她是什麼意思?”
砰!
夜光當中,春水園像是被整個震醒了。
不多時,一列提燈的李氏家兵開路,李芙蓉衣衫不整地出門來見,站在門檻外指著薛玉霄的馬車,氣憤大罵道:“薛嬋娟,你他爹的發什麼瘋?!”
薛玉霄抬手掀開車簾,露齒一笑,把西院裡的人跟李氏往來的書信扔在地上,對著她陰惻惻地道:“你說我發什麼瘋,自己撿起來看!敢跟我的人勾搭不清,你幾條命夠我砍?”
李芙蓉腦子讓夜風一激,心裡一下子也犯起嘀咕:不對啊?她就是讓人留意著薛玉霄的動靜,怎麼還成了不清不楚勾搭她的人了,這娘們瘋起來誰攔得住,這次還師出有名——等等,問題大了,她怎麼師出有名啊!
就在此刻,薛玉霄下了馬車,轉頭伸手把裴飲雪從車上接下來,一回生二回熟地摟住他的腰:“要不是裴郎體察入微,我還不知道你背著我做這種勾當,這次如果不給我一個滿意的賠禮,你李芙蓉的臉也彆要了——你猜我會不會派人殺進去,芙蓉娘,你敢試試麼?”
夜風微涼。
李芙蓉被震懾住了,一句話都沒憋出來,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在薛玉霄的手又摟過來的時候,裴飲雪渾身上下又充斥著“救命”兩個字,薛玉霄心說他是不是怕癢啊?挪了挪手,換個位置摟。
她這麼一動,裴飲雪忽然又抽了一口氣,轉頭看了她一眼,低聲:“你彆摸了。”
我沒……薛玉霄愣住,這去哪兒說理去,我這是摸嗎?她繃著表情假裝沒聽見,繼續跟李芙蓉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