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廚子和顧二丫不一樣,他是成年男人,沒法進太太的屋子,便候在廊簷下回話,門簾子半遮半掩著,若站在外麵,是怎麼也看不到裡頭的情形的。
顧二丫則在門裡頭。
她很少膽怯,這會兒大大方方地站著,任由屋裡頭的丫頭、媽媽們上下打量她。
方廚子在外頭交代這幾天薑雲瑤的飲食,中間本來有傳話丫頭,可這丫頭也不太懂大廚房裡的事情,隻能複述個大概。
顧二丫聽著怪彆扭的,主動承擔了傳話丫頭的活兒:“三姑娘這幾日吃得都清淡,底下安排的也都是這樣的,菜單子本來是由白廚子定下的,但是他前段時間說自己忙,把這事兒交給了方廚子,就是外頭這個,知道太太您要問,他早就找人列好單子了,您一看就知道。”
方大廚還是長了心眼的,白廚子叫他負責一個病人的膳食,萬一吃出個好歹來可怎麼辦呢?他總要提前做好準備,所以每天收拾好了飯菜,他總要去常管事那裡讓他幫自己記錄一遍菜單。
如今恰好能用得上。
安氏拿了菜單倒沒先看,反而打量了顧二丫一眼:“你年紀小,說話倒是挺伶俐。”
顧二丫眨了眨眼。
彆人第一次見主家的時候總是擔驚受怕的,怕自己表現不好,也怕上頭的人怪罪,便不敢多說話,但顧二丫是天生的粗心腸,用方大廚子的話說——人家生的是一顆玲瓏比乾心,唯有她,心眼子還沒嗓子眼大,腦袋裡頭光記著吃了!
所以她見了人才一點都不害怕,反而十分鎮定。
安氏也就像是隨口一提,說完就低頭翻冊子去了,越看越皺眉。
方大廚子謹慎得很,連三姑娘每天吃了多少、退了多少東西回來都寫上了。
安氏粗粗掃了一眼都看出來她沒怎麼吃飯,一天天淨餓著了,這病能好才怪!
她沉下了臉,把冊子遞給吳媽媽,叫她也看一看。
吳媽媽看完了,遲疑了:“太太,我記得孟姨娘沒和我說這事?”
是沒說,還是自己也沒關注就不得而知了。
安氏蹙眉,想著要不要乾脆把薑雲瑤暫時挪到自己院裡頭,孟姨娘那個人實在不靠譜,真要叫她這麼折騰下去,隻怕三姑娘命都要沒了。
可吳媽媽說不好,太太自己還有親生女兒呢,把姨娘的女兒挪到自己院子裡算什麼意思?是要徹底認下、養在膝下還是隻是暫時住在院子裡、過後再送回孟姨娘那裡?
不管是哪一個選擇,都叫人挺難為的,安氏對幾個姨娘都沒什麼感情,不過是麵子情罷了。
可要真是不管,回頭三姑娘出了事兒,她心裡也會不舒坦。
吳媽媽瞧見她皺眉,試探著問:“要不先把三姑娘挪到常姨娘那邊兒吧?”
常姨娘還住在太太院子裡,送到她那裡不算是收養,也不是完全不管,離得近還能照看一些,更何況常姨娘平日裡就溫柔體貼,又貼心周到,照顧一個病人也不是什麼難事。
從頭到尾顧二丫都站在底下,除了剛剛替她乾爹傳話,其他時候就沒開過口,但太太也沒讓她開口的意思。
她擺擺手:“先給三姑娘挪到常姨娘那邊,你去庫房挑點東西給常姨娘送去,叫她收拾一間屋子出來。”
顧二丫正茫茫然不知道該乾什麼呢,就聽見太太說:“之前都是你們負責的膳食,往後也還是你們來吧,再聽聽大夫都是怎麼說的,需不需要食療。”
這事兒就這麼結了?
怎麼好像輕輕鬆鬆的樣子?
安氏都開始說起薑玉琅的生日宴了。
顧二丫出了門,和方大廚子碰了麵:“太太竟然都不提要看看三小姐一麵?”
方大廚子嗨一聲:“太太又不是大夫,她瞧有什麼用?三姑娘那是心病!除了她自己,誰來也治不好。”
他真不看好三姑娘換了個院子就能好。
他道:“你且等著看吧,這事還沒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