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她還瞪了巧兒一眼,這丫頭從進了他們的們就沒乾過活,光黏著春杏說話去了,一味把活計推給顧二丫和石頭兩個。
六姑叮囑這些也是怕他們壞了自己的名聲。
人家薑府放風聲出來說要買人的時候可交代了,要手快勤快、為人伶俐的,倘若這一單她能做好了,往後在牙行裡頭她也能闖出點名頭了。
此刻六姑領著三個小的站在旁邊,心下也緊張得很。
顧二丫也緊張,她怕人家不要她。六姑說了,要是這家不要他們,等著他們的就隻能是些不好的去處了。有多不好顧二丫不敢想,也想不出來。
可她也不敢抬頭打量,隻緊著臉皮盯著腳下的地磚看,看了半晌,忽然走了個神,心裡嘀咕這家這麼有錢呢,連這地上鋪的磚都是整塊的青石板,切得整整齊齊,一點兒碎邊都沒有。
這還是莊子上,主家不常來的。
等走完神,她才發覺屋裡來了不少人,也大多都是和他們年紀差不多的丫頭小子,一個個默不作聲站著,臉上都是麻木。
她能看出來,六姑的臉皮繃得更緊了。
那喝茶吃點心的管事終於拍拍手站起來了,自我介紹說姓常:“今日來的各位都是消息靈通的老牙人了,我也不跟你們繞圈子,我們總共要留十個丫頭五個小子,各家有什麼本事儘管使出來。”
說完他又坐下了,隻是這回不再喝茶,等著看誰先出頭。
六姑猶豫了一下,到底不敢第一個站出來,等著看其他人怎麼辦。
到底是人牙子,一個個都精明,倒還真有出頭的人,領著一個丫頭就出來了,張口就來:“這姑娘會繡花兒,原先是在繡莊裡頭做活的。”
顧二丫肅然起敬——謔,還會繡花呢?早前她倒是是聽村裡人說起過,河源村外頭的鎮上麵有繡莊招學徒,預計要學兩年,這兩年一分工錢也沒有,繡莊裡頭包吃包住,不許學徒回家,怕漏了手藝,這也罷了,每個月還要給繡莊兩錢銀子的學費,倘若學不下去了也不退的。
普通的莊戶人家誰能學得起這個?他們可想不到學成了刺繡以後能掙多少錢,先看著那學徒銀子就望而卻步了。
顧二丫的娘金氏倒是動過心思,可那會兒二丫年紀小,家裡林阿奶也不同意,便擱置了。
所以她很好奇:按理來說能學得起刺繡的人家裡情況應該還不錯,怎麼就淪落到被賣來當丫頭的地步了呢?
那會刺繡的丫頭被領著站到了常管事麵前,怯懦地站著,頭也不敢抬。
常管事叫她伸出手來瞧瞧。
顧二丫離得近,一眼就看到了那雙手,皮膚細膩白皙,大部分指甲剪得禿禿的,隻留了後麵兩根手指頭的指甲,又細又長,但一點兒毛刺也沒有,指腹也柔軟,不像自己的手,上麵都是乾活磨出來的繭子。
常管事瞧著是滿意的,但他沒有立刻收下,反倒叫人去取了針線布匹來,要她立刻坐下來繡花。
這……也太嚴格了吧?
在場的牙人們麵麵相覷。
他們收的大多數貨都是去鄉下收來的,因為便宜,轉手賣出去能掙的卻多得很,比如如今薑家招人,報出來的價兒說是一個丁口二兩銀子,像是會刺繡的這姑娘要更貴一些,能賣上十兩,人家自帶手藝。
可他們收來這些人攏共也不過花點糧食罷了,能賺不少呢!
往日裡交貨的時候也沒像如今這樣麻煩,大多是看看牙口和身盤,再瞧瞧聰不聰明罷了,因此他們聽見薑家莊子上要買人,立馬就趕來了,那時候想著是從中京城裡來的,多半挑剔些,已經帶了手裡頭的那批好苗子了。
如今一看,竟好像一個也選不進去了。
一時間屋裡有些沉默。
六姑到底膽大,她想著自己帶來的人本來年紀就偏小些,比不過彆人,興許人家不願意要年紀這麼小的,怕養著麻煩,真要輪到後頭挑,多半是挑不進來了,到時候反倒不好,不如早點出手。
當即就拉著人出來了。
不過她也有些小聰明,先拉出來的是石頭。
才剛常管事說要五個小子,她打眼數了數,屋裡攏共也就七八個小子,這個中的幾率大一些。
買人的時候她都摸清楚了各家的情況,這會口齒也伶俐:“這小子家裡從前是獵戶,繼承了一身的好力氣,還會打理動物皮毛,偶爾也能捉個山雞野物的,府上一定不缺這些阿物,不過您想,主子們什麼好吃好玩的沒見識過?咱們這是小地方,不比中京城裡繁華,閒時您叫這小子表演個捉雞鬥狗的,也能博主子一樂。”
她又回頭看一眼顧二丫和巧兒,見兩人都殷切盯著自己,到底還是因為顧二丫的勤快上了心,想替她找個好去處,一把將她扯過來,也將她的一雙手擺在常管事跟前,道:
“這丫頭倒不會繡花,但她小小年紀就能乾活,手腳勤快,眼明心亮,您瞧,她才多大點兒,手上繭子比十歲的丫頭還厚呢!她在家裡也做慣了活計的,不拘是灑掃還是灶房裡的活都能乾。”
為了給顧二丫增加籌碼,她又把顧二丫和石頭的手疊在了一塊:“他們倆還是拜把兒的兄妹,都是伶俐人。”
顧二丫的手伸著,手上的繭子真就磨了厚厚一層,也得虧她不黑,麵相也清秀,那常管事細細打量了他們倆,遲疑了一瞬。
“年紀也忒小了。”
顧二丫五歲,石頭是他們幾個裡年紀最大的,但也不過八歲罷了。
看出他的遲疑,不等六姑說話,顧二丫急中生智:“府上是不是養了狗?我和哥哥都會養!”
來的路上她因為緊張不敢亂看,一路都低著頭,繞著莊子走的時候卻眼尖,瞧見花叢裡頭有一坨狗便還沒來得及被清理出去。
至於中京城裡人的狗怎麼養?她不知道,她隻喂過村裡的狗,但……應該也差不到哪兒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