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媽媽說都送了。
太太嘴裡的少爺姑娘一向隻有大少爺和大姑娘,其餘人那裡她都是不冷不熱地處著,不過分親近,也不會缺吃少喝。
她問過一遍就算了,底下人卻要去廚房傳達消息。
顧二丫一邊幫方大廚從泡缸裡撈蘿卜,一邊問:“這是五份呀?”
她覺得自己想得很周到了,大姑娘一份,大少爺一份,常姨娘一份,再有常姨娘生的二姑娘一份,沒錯吧。
方大廚子卻搖頭:“你且再等等吧!”
顧二丫很聽話,一邊燒火,一邊等著。
果然,不到一刻鐘的功夫,就有個打扮十分俏麗的丫頭進了灶間,她年紀不大,頭上卻簪了一朵金芙蓉,耳墜子都是紅寶石的,插著的兩隻手上疊戴著掐金絲的鐲子。
顧二丫眼睛都直了。
她早上已經見過了太太院裡的丫頭們,穿戴得比她們這些小丫頭要好得多,但這個才進來的丫頭更甚。
她自稱叫珍珠,是譚姨娘屋裡的丫頭。
顧二丫之前聽八卦,說譚姨娘是薑老爺薑逢年的親表妹,薑老太太和譚姨娘的娘是打小一塊長大的姐妹,倆人開始的時候嫁得差不多,後來薑老太太的丈夫考了科舉,當上了官,譚姨娘的爹卻沒考上,且屢試不第,後來乾脆放棄了,老老實實回家種田去了。
兩邊的家境差的有些大了,卻也還是時常來往,譚姨娘和薑逢年也算是青梅竹馬,若是真能成婚也算是一段假話。
但薑逢年中舉,安伯侯府榜下捉婿,薑逢年娶了太太安氏,親表妹小青梅就失落了,但譚姨娘說自己是真愛,後來到底還是入了薑府,隻不過成了姨娘。
顧二丫不知怎麼的,想起了顧大山和她林表姑,也是表兄妹,繼母梅氏每回提起林表姑都恨得不行。
那太太對譚姨娘呢?
她不知道。
她隻看得出來譚姨娘大約很受寵愛,不然珍珠不能穿得這樣花枝招展。
珍珠是來要櫻桃蘿卜的。
她進了灶間沒有發脾氣,甚至臉上笑盈盈的,可就是帶著股天然的高高在上,看見顧二丫在挑蘿卜,就使喚她:“挑底下泡得時間更長一些的,我們姨娘愛吃酸口的,底下的味兒才足。”
顧二丫眨了眨眼,看了一眼方大廚子,見他點頭,麻利地挑了三碟子出來——她記得可清楚了,譚姨娘也有一兒一女。
誰知道這三份挑出來裝好,珍珠皺了皺眉,說少了:“再多備一份。”
顧二丫沒明白:“這東西雖然清淡解膩,吃多了卻不好,容易倒了牙。”
珍珠捂著嘴一笑:“哪跟哪啊,還有一份是老爺的。”
她相當得意:“你就儘管打,咱們府裡還缺這麼個蘿卜不成?”
顧二丫心說是不缺,可這蘿卜是方大廚子自己掏錢買的,當時顧二丫還幫著他洗蘿卜呢,一共才泡了一缸,說好了夏天好吃的。
那會兒真沒想著能有這麼多人吃這東西。
櫻桃蘿卜挑好裝好珍珠也沒自己拎,隨手點了個小丫頭幫她拎走了。
方大廚子從頭到尾沒說話,揣著手繞到缸邊上瞅了一眼,說:“行了,過兩天再泡一缸吧!”
顧二丫掐手指頭一算,太太那裡五份,譚姨娘那裡四份,還有七份呢!
但她已經很信服方大廚子了。
而吳媽媽那裡也很快收到了消息。
她和常管事鬥了小兩個月不是沒有成果的,到底還是拉攏了幾個丫頭小廝替她打探消息,再者東南小院都是她安排的,往裡頭安插進兩個眼線也不是什麼難事。
珍珠剛端著櫻桃蘿卜回去,她這裡就得了消息。
這消息忍不住叫吳媽媽啐了一口——譚姨娘那是真愛吃蘿卜麼?分明不是,不過是想和太太打擂台罷了,來了頭一天就想讓彆人知道府裡頭有她這麼一號人,又想顯擺自己得寵,忒不要臉!
她在外頭義憤填膺,進了太太的屋子卻不敢露什麼表情,進去把事兒說了。
安氏這會兒正叫丫頭們弄了熱水給自己燙腳捏腳,聽了這消息閉著的眼睛都沒睜一下:“不過幾碟子蘿卜,有什麼好寶貝的,她既然要給就是了。”
吳媽媽急啊,她是陪房,關係很親近,有什麼話都敢說:“太太,那哪是蘿卜的事情,是她心大了。”
安氏嗯一聲:“也不是頭一回了,算了。”
吳媽媽心說哪能這麼算了,太太脾氣也太好了。
下一刻,她聽見安氏道:“是我考慮不周,大家和我一道兒坐的馬車,想必都舟車勞頓,你給孟姨娘、柳姨娘他們那裡都送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