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靜安跟秦元明遠遠打了照麵,對方跟秦宜年隻是眉眼有幾分相似,她低頭垂眼,而對方偏頭跟紀弘說話,他沒看見她,兩個人擦肩而過。
從大樓出來到地鐵站,陳靜安回想辦公室裡的對話,沈烈口中的前車之鑒,或許是秦宜年的前女友。
她知道秦宜年在她之前有過幾任女友,具體幾任怎麼分手一概不知,隻是不知道有一任已經到見家長,談婚論嫁的地步。
為什麼分手?家裡原因?
如果不是感情問題,那麼那份感情到現在,還有多少?阮靈時常說她談戀愛平靜理智的可怕,但在這件事上,她沒辦法做到毫不介意。
如電話裡所說,幾天後,秦宜年回京城,下飛機便來見陳靜安,風塵仆仆,他靠著車,敞開大衣,將陳靜安擁抱在懷,下顎抵著她的肩,舒服喟歎一聲:“讓我好好抱一會,我可是連家都沒回就趕來見你了。”
陳靜安仰頭,有些當真:“這樣是不是不好?”
“是不好,抱得不夠緊。”秦宜年笑笑,“反正家裡不止我一個兒子,回不回去也不要緊。”
兩個人一同吃飯,吃到一半,陳靜安提起那位前女友,秦宜年握筷動作一頓,很快被笑意掩飾,問她怎麼突然想起問這些事了。
陳靜安停下,目光清明平靜:“隻是好奇,是不方便講嗎?”
“這又什麼不方便講的,隻是覺得都是過去的事,你不提,我都快忘記了,”秦宜年喝了口水,“怎麼說呢,也不是初戀,大學時談的一位,那時候是楞頭小子,冒著傻氣,就想著該帶給家裡看看。”
“是因為父母反對才分手的嗎?”
“也不是,兩個人本身也不合適。”
“誰提的分手?”陳靜安問。
秦宜年抱著手臂撐上桌麵,眯眼笑:“我怎麼覺得你對我越來越上心了?隻是問前女友這種容易踩雷的問題,不知道是不是該高興。”
陳靜安怔愣:“我是不是問太多了?”
“是以前問太少,我還不習慣,”秦宜年給她夾菜,“我提的分手,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跟她已經分了好幾年,結束就結束,永遠也沒可能。”
“在我這裡,誰都比不過你。”
陳靜安握緊筷子,凝視著他麵容,見他神情認真,沒有說謊作假的樣子,見到麵事情說開,她心略安定些,重重點了下頭。
秦宜年展眉,道:“今天晚上陪我參加個商務活動,我大哥在,我想讓你們先見麵。彆看他是個商人,身上還有點文藝特質,他肯定很喜歡你。”
“隻要將大哥拉入陣營,我們的事也就成了一半。”
陳靜安遲疑:“還是算了吧,以後再說,我還沒做好準備。”
“什麼時候才能準備好?這事你聽我的,我大哥人不錯,到時候你要覺得不舒服,我們就提前走。”
陳靜安看著他篤定的神色,想了會,最終點頭同意。
總是要到這一步,不是嗎?
—
如果陳靜安提前知道沈烈也會在,她就不會來了,但秦宜年已經牽住她手,兩人站定,迎著秦元明與沈烈的目光時,這件事就已成定局。
場麵與秦宜年設想也有所出入,不適也隻是一瞬,顧不上多想,便向秦元明介紹:“大哥,這是靜安,陳靜安,我跟你提過的。”
又轉向陳靜安:“靜安,這是我大哥。”
提過,但沒提會在今晚介紹。
秦元明擅長交際,有麵麵俱到的妥帖,朝陳靜安伸手:“陳小姐,你好,秦元明,聽他提過許多次,這次終於見到本人。”
“大哥好。”陳靜安回應,她感覺到沈烈的目光,感覺不太好,漆黑眸底下,或許藏有幾分揶揄意味。
秦元明主動介紹起沈烈,剛開口,身側那位淡淡開口:“認識。”
“沈總跟陳小姐認識?”秦元明有些意外。
“……”
陳靜安看向沈烈的目光平靜,先開了口:“見過幾麵。”
沈烈似笑非笑。
秦宜年伸手握住陳靜安肩膀:“這件事說來話長,我還沒得及感謝沈總前幾天的幫忙,靜安跟我說了,說很謝謝您。”
“小事。”沈烈不冷不淡回應。
“在沈總看來或許是小事,但靜安性子仔細,跟我念過好幾次。”秦宜年道。
沈烈眸光閃動,略有停頓,問:“濱城那邊對秦二少讚不絕口,讚他儘心儘力,往來奔走,忙得不可開交。”
“應該的,阿年資曆尚淺,多花些心思是應該的,也多虧沈總賞識,他現如今才有點樣子。”秦元明笑道。
秦宜年聽不得自家大哥對沈烈的恭維,但如今受人恩惠,再不樂意也不能表現出來。
“那邊人際關係複雜,秦二少處理起來可還得心應手?”
秦宜年回道:“也還好。”
“也是,都是老熟人了。”沈烈淡笑。
“……”
陳靜安若有所思。
思緒一時出神,餘光瞥見一道冷光,她定睛細看,沈烈抬手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袖口,而袖口位置分明彆著她跟阮靈送的那枚袖扣,機械設計,小巧精致,此時,小手指腹摩擦過邊緣。
緩慢的,有意無意的。
陳靜安呼吸一滯,她想不到他真會佩戴,那並沒有多貴重,至少在出席這樣的正式活動裡,它似乎略顯寒酸。
“這麼忙,秦二少有時間陪女朋友嗎?”沈烈忽而又問。
這問題轉的突然,另外三人都有不同程度的錯愕,秦宜年則扣緊西裝外套,看向陳靜安:“還好,我們靜安一直善解人意,很支持我的工作,雖然忙起來時有照顧不到的地方,她也從不生氣。”
“這麼看來,秦二少有位好女友。”
“我也這麼認為。”秦宜年對陳靜安一向滿意,乖順懂事又不黏人。
沈烈笑了。
不知為何,沈烈每一句話都能讓陳靜安心驚肉跳,在那副懶洋洋斯文雅致的皮囊下,藏著不可名狀的壞意,垂眼,抬眼,亦或隻是細微扯動的唇線,都能成為釋放壞意的信號。
秦元明叫來服務生,放下酒杯:“沈總,介意我跟阿年單獨說幾句話嗎?工作上有些事要交代。”
“請。”
秦宜年捏捏陳靜安的手:“等我,很快就回來,你彆亂跑走丟了。”
“好。”
陳靜安勉力一笑。
兩人離開,就隻剩下沈烈與陳靜安,她的目光在秦宜年身影徹底的消失收回,與沈烈的視線不期而遇,她突然不知以什麼身份,又是什麼立場麵對他,見過幾麵的陌生人,得過他幫助的陳靜安,或者隻是秦宜年女朋友。
“抱歉,我去下洗手間。”不知怎麼麵對,索性就不要麵對,陳靜安隨口謅了個理由。
“陳小姐。”沈烈叫住她。
陳靜安頓住腳步,甚至能搭感知到背部每一塊骨頭的僵硬,她閉眼,不情不願,認命般轉身,臉繃得緊緊的:“沈先生有什麼事嗎?”
沈烈看她。
身上的禮服新的,該是出自秦宜年之手,淡綠色,麵料輕薄如麵紗,裡麵有同色係內襯,透卻不漏,像是江南煙雨時節裡籠起的霧氣,抹胸設計,肩頸肌膚雪白如脂,耳垂掉著一粒珍珠。
雙眸明亮,同樣看著他。
沈烈扯唇輕笑,抬手指著相反的方向:“洗手間在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