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些商行,薑姒妗心底都有數,她很快有了答案,抬聲問:
“宋公子接下來選擇是商行難道是李家?”
宋謹垣不著痕跡地挑了挑眉梢,他和李家的交談沒有公諸於世,但這位薑姑娘能從他三言兩語中就察覺到真相,隻能說明她對這方麵的行情了然於心。
李家,也是做的糧食生意,這幾年才冒出頭,對於李家,薑姒妗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們總掛在口頭上的薄利多銷。
薄利多銷,這個道理誰都懂。
但誰家的糧食也不是憑空冒出來的,總得有渠道收糧,收糧需要錢,雇工需要錢,這南北之地的運輸也需要錢,去掉這些,做生意的也得賺點利潤,否則,何必辛辛苦苦地跑商?
如今國內安穩,外沒有戰事,內沒有饑荒,這糧食的價格也沒有居高不下,一斤糧食約是十個銅錢,這是賣出的價格。
但李家卻是能夠將糧食賣到一斤約五個銅錢。
陡然折半,誰都接受不了這樣的低價。
而且,收購糧食也得三錢到四錢左右,李家這般做生意根本沒得賺,加上人力物力,馬車等消耗,他甚至要賠不少在其中。
偏偏李家賺得盆滿缽滿。
誰都看出其中貓膩,在江南一帶,除了家境過於拮據者,少有人在李家商行買糧食。
畢竟,李家賣的都是陳米,如果隻是陳米也就罷了,甚至這些糧食放不了多久便會發黴,當初這件事在江南爆發出來時,鬨得不小,隻不過後來都被壓了下去。
沒辦法,這世間總有人吃不起飯。
有些人和事務,哪怕再昧著良心,他也有存在的道理。
說話間,茶水和糕點被呈了上來,薑姒妗雖然是商戶,但並非沒有見識,隻一眼,就看得出這福滿樓是費勁心思經營的,做的根本不是尋常百姓的生意。
越是如此,越要講究食材的品質。
薑家是做生意,而不是開慈善,她得賺錢,但價錢也向來地道,尤其是當初看在宋氏背後的尚書府份上,和福滿樓簽訂合約時本就讓了一分利。
在薑姒妗沉吟時,宋謹垣也沒有再隱瞞,他坦率地點頭:
“李家給我的價格相較於薑家,要低上三分利,薑姑娘,你和我都是生意人,應該明白這個時候該做什麼選擇。”
薑姒妗和他對視,她杏眸透徹卻也沒有半點退讓,平靜道:
“宋公子,這天上不會平白掉餡餅,李家給你讓利三分,他又能賺到什麼錢?”
宋謹垣神色沒什麼變化,他也想過這個問題,但他提前驗過了一批糧食,的確是沒有什麼問題,既然如此,他有什麼好瞻前顧後的?
薑姒妗搖頭:“我在江南時,曾聽過李家的一些傳聞,宋公子如果執意要和李家做這門生意,不妨先打聽打聽李家的生意是如何做起來的。”
見她信誓旦旦沒有一點擔心的神情,宋謹垣眼底閃過一抹光彩,他見過許多女子,有冷清有柔弱,有對他不假顏色,也有對他諂媚獻殷勤的,但很少在一女子身上見到這般神色,她在這一刻自內而外的自信,讓人根本移不開眼。
茶水在白玉色的杯盞蕩漾開,薑姒妗沒有再停留,她站起身:
“我要和宋公子說得事情已經說完了,便不打擾宋公子的清淨,希望下次還能有和宋公子合作的機會。”
宋謹垣眯了眯眼眸,在女子快要踏出門時,他忽然開口,低笑了一聲,似乎有些無奈:
“薑姑娘,生意都是你來我往,你一點價都不還,讓我很難做啊。”
薑姒妗從他的話音聽出了什麼,談生意不必一味的強勢,她停了下來,再轉身臉上也帶著笑意,她垂眸聲音輕了下來:
“薑家商行本就給宋公子讓了一分利,您張口便是再讓三分,讓我也很為難。”
女子聲音一放軟,便仿佛示弱了三分,讓人不自覺想答應她的要求。
宋謹垣低笑了一聲,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薑姑娘坐下談。”
“你我兩家合作已久,如果可以,我當然是希望能夠和薑姑娘一直合作下去。”
薑姒妗和宋謹垣對視一眼,心底歎了口氣,知道這位宋公子是個難啃的骨頭,接下來要費一番心思了。
福滿樓中還在討論,而頌雅樓的某人卻是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他耷拉著眼皮,渾身氣壓卻是越來越低。
倏地,他掀眸,不鹹不淡地問:
“頌雅樓難道不需要糧食?”
衛柏扯了扯唇,他能有彆的回答麼?
“需要,屬下這就去安排。”
主子自然不會讓宋謹垣在京城一家獨大,這頌雅樓就是主子名下的產業,隻是主子不張揚,知道這件事的人不多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