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薑姒妗回到府中時,隻覺得筋疲力儘,宋謹垣不是個好相與的,表現得再和善,麵對利益時也半點不鬆口。
雖然這筆交易目前依舊穩固,但薑姒妗心底還是有了再尋找其他合作夥伴的念頭。
福滿樓的胃口大,薑家在京城便隻做了宋家一門生意,今日一事,讓薑姒妗意識到一個問題——當她的選擇性太少時,便得由著買家拿捏。
心底有了想法,薑姒妗便開始付諸於行,在某些方麵,她是個執行力很強的人。
京城到底不是宋氏一家獨大,但和宋氏不同,在衢州,薑家便是最大的商行,衢州百姓若是要賣糧買糧首選的便是薑家,和薑家商行合作,最有利的一點便是糧食供應穩定。
想要做到一點,看似容易,實則卻是艱難,便是她薑家,在前期付出的努力也不是一言兩語就能概括的。
薑姒妗黛眉輕蹙,看向一旁的奉延:
“接下來要辛苦你了。”
奉延搖頭,不喜歡聽姑娘說這些客套話:“替姑娘做事,是奉延分內之事。”
薑姒妗最近忙得腳不沾地,反倒是周渝祈,許是那日將蘭花送了出去,對夫人心有愧疚,這些時日經常早早回府,但二人時間總是錯開,依舊見不了幾麵。
傍晚,薑姒妗一臉倦意歸府,周渝祈在府門口等她,見到她,便將披風替她穿上,忍不住疼惜道:
“你這樣早出晚歸得來回奔波,遲早要累壞身子。”
薑姒妗抬手扶額,懨懨地搖頭:“來京城後,府中花銷比往常高出了許多,加上宋氏這單生意至今沒給準話,我心底總覺得不穩妥。”
聞言,周渝祈有點尷尬,覺得夫人是在隱晦地指責他花銷過多。
他沉默了片刻,科考中舉的得意在這一刹間褪了大半,往日被人暗中嘲諷是吃白食、靠人養活的窘迫感又湧上來,他不是不在意旁人的言論,隻是裝聾作啞。
他的確是受了薑家恩惠,他也一直記得,但他有時也會覺得惱怒。
這些恩情,就一定要時刻掛在嘴邊麼?
他又並非什麼忘恩負義之輩!
薑姒妗明明沒說什麼,但周渝祈就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這些,甚至覺得薑姒妗是在暗暗提醒他,他如今能有今日全靠薑家的栽培,否則,她為什麼一定要提起府中的花銷?
周渝祈情緒一下子淡了下來,原本想說的讓夫人休息幾日的話也沒能說出口,他鬆了替夫人攏衣襟的手,依舊溫聲卻是有些冷淡:
“嗯,我知道了。”
薑姒妗察覺到異樣,她不解地抬眸看向周渝祈,但周渝祈已經鬆了手,轉身朝府中去了。
薑姒妗不著痕跡地握住了手,她說錯了什麼嘛?
薑姒妗看著周渝祈頭都沒回一次,徑直踏過月洞門,她輕閉了閉眼,她很難忽視她和周渝祈越來越疏離的這一事實。
驀然,薑姒妗忽然想起臨來京城前,娘親和她說的話——
“淼淼,女婿雖待你一片赤誠,但人得勢前和得勢後是不同的,往常越是拮據潦倒,在得勢後,人便會越發想遺忘過去,甚至會逐漸厭惡曾陪他一起吃苦的人。”
人性如此,不想露出狼狽的一麵,也不想有人看見他狼狽的一麵。
薑姒妗還記得她當時對娘親說——夫君不會的。
畢竟,周渝祈曾經那般喜歡她,會牽著她在衢州城大街小巷地走,會記得她的喜好,會不惜走遍衢州城也要替她買一分小食,哪怕上京趕考,也想將她一起帶入京城。
這樣周渝祈,那般薑姒妗曾經不喜歡他,也不得不被他打動。
但如今……
薑姒妗抿緊了唇,按住了心底的那抹情緒,她不知道周渝祈為何忽然不高興,但她現在很累。
沒心情去安撫周渝祈。
而且,她也有些說不出的苦悶委屈情緒,他明知她很累,卻是真的將她扔在了這裡,不管不問。
安玲看了看姑爺的背影,又見姑娘怔然的模樣,心疼之下,難免對姑爺有點抱怨:
“姑爺這又是鬨什麼!”
要不是姑爺現在要大量用銀錢,姑娘何至於這般辛苦?不體貼一點姑娘也就罷了,還要給姑娘添麻煩!
薑姒妗握住了安玲的手,低聲:“彆說了。”
安玲氣悶地跺了跺腳。
在她看來,姑爺就是當上官後,心就飄了,對姑娘肉眼可見地敷衍,哪怕不是他有意為之,但事實就擺在這裡。
如果是往日在衢州城的時候,姑爺敢如此麼?
他再有上進心,也不敢忽視姑娘。
為什麼?
可不就怕薑家不再拿出銀錢供他讀書趕考麼!
現在好了,姑爺得勢了,姑娘和薑家也不再那麼重要了,於是有些事情便要擺在姑娘前麵了,甚至,他的情緒也得擺在姑娘前麵!
正因看透了這些本質,安玲頭一次這般氣結,甚至被氣得有點說不出話來!
奉延和安玲不同,他隻是擔憂地看向姑娘,安玲都這麼氣憤,那麼被姑爺這般對待的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