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時安還不知道裴溪的到來。
他已洗漱一番也換好了衣裳,此刻正靠坐在床上冷眼看著麵前那兩個拿著羽絲被和上好銀絲炭的仆役。
言明同樣看著這一幕,隻不過相比裴時安的冷然和淡漠,他看起來則要顯得戒備許多。
仿佛他麵對的是什麼暗藏玄機的洪水猛獸一般。
“主子?”
最後他回過頭問裴時安的意思。
裴時安點了點頭。
言明這才開口:“你們放下就下去吧。”
兩個仆役自然不敢違背,答應著放下東西便束著手退下了。
等他們走後。
言明立刻上前檢查起了東西,幾條上好的羽絲被被他翻來覆去檢查了一遍,銀絲炭更是翻了又翻。
本以為那個丹陽郡主又使了什麼詭計,未想怎麼檢查也沒有什麼不對的。
他心中仍覺不信,卻也隻能轉過頭與裴時安說道:“什麼都沒有。”
裴時安並未說話。
漆黑的眼眸卻不動聲色地看著那幾件物件,過了一會,他方才開口:“換上吧。”
他自是不會委屈自己的。
何況這一床被褥早就被他先前弄濕了。
他下了床。
言明應聲過來收拾。
這種羽絲被價值不菲,換作普通人家,隻怕是攢一輩子的錢也不可能用上一條,卻被葉初雨隨意送來好幾條。
隻言明也是見慣好東西的。
他心中厭惡丹陽郡主對主子做的一切,又豈會被這小恩小惠收買,他一邊收拾床褥,一邊低聲說道:“您當初就不該聽裴溪小姐的話來這葉府,如今還與那丹陽郡主定了親,日後可如何是好?”
若是尋常人家也就罷了。
偏偏還是這在大秦極有名望的葉家。
若是來日主子回到原本的位置去,難不成還得扯著這麼一個不成體統的妻子?想到那樣的情景,言明就隻想皺眉。
裴時安豈會不知言明在想什麼,如今也隻是抱臂站在床邊淡聲說道:“放心,她不喜歡我,更不會嫁給我。”
雖然不明白葉初雨今天發什麼瘋,但他十分清楚葉初雨的心上人是誰,至於先前那一聲關切,還有今晚這種種異樣——
恐怕又隻是她的手段罷了。
裴時安不在乎葉初雨喜不喜歡他。
反正他也不喜歡她。
這樁親事是他為了姐姐的安危和處境,被迫接受的,卻不代表他會接受一輩子,等他回到那個位置,自有法子讓葉家解除這門親事。
不過——
裴時安想,或許都不用等到這一天,那個女人就會想方設法作罷這門親事。
他麵上浮起一抹不在意的輕嘲,想到什麼,問道:“阿姐那邊如何,葉初雨的人沒為難她吧?”
知曉主子關心什麼,言明忙道:“先前屬下已派人去打聽過了,裴小姐沒事。”
裴時安聞言點了點頭,又言:“彆跟阿姐多嘴。”
言明聽到這話卻有些猶豫。
他已把床褥收拾好,此刻目光正斜睨著看向桌上那一碗還冒著熱氣的湯藥,主子最是怕苦……
這藥都送來許久了,主子還是沒有喝的意思。
他原本還想去拜托裴小姐來一趟的……
即便不能來,寫張字條,或是讓白芍姑娘跑一趟也是好的。
“那您……”
他試著與主子商量。
可裴時安知曉他要說什麼,甚至連看都沒看那冒著熱氣的湯藥,就已經皺著鼻子說道:“倒了,不喝。”
他說罷就準備上床歇息。
卻在這時傳來一道女聲——
“什麼倒了?”
女聲略有些氣喘,顯然是一路急著過來的,但話中關切卻一絲未減。
幾乎是在女聲響起的那一刻,裴時安就立刻止住了步子,他似不敢相信一般回過頭看著從外麵進來的女子。
披著鬥篷的青衣女子一邊進來,一邊揭下頭上戴著的風帽。
她是最正統的江南女子,長相溫婉而清麗。
隻是此刻卻被擔憂和慌張侵襲了麵容,在瞧見裴時安站在床前,更是心疼不已:“怎麼站著?言明,快扶他坐下。”
言明自是忙應了一聲,裴時安卻未等他來攙扶就清醒過來。
“阿姐,您怎麼來了?”裴時安說著朝人迎了過去。
裴溪隻好親自扶著人到床邊。
待把人扶至床上坐下,她方才仔細打量起裴時安,隻她這般打量也打量不出什麼,隻能歎著聲問:“疼不疼?可有找大夫瞧過了?”
裴時安自不會讓她擔憂。
何況他這會也的確覺得無礙,便溫聲與裴溪說道:“阿姐彆擔心,我無礙。”
眼見他都這樣了,卻還在反過來寬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