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溪隻覺這顆心更加不舒服,也更為自責:“早知葉家是這樣,我當初就不該帶你來,或是聽你的話也好……”
爹娘不幸去世之後。
家裡的幾位叔嬸便以她年紀小收走了所有鑰匙和賬本,不準她插手家裡的生意,原本跟隨他們的奴仆也被發賣得發賣,處置得處置,隻留下白芍一個……
正是走投無路之際,京城的葉叔叔忽然來了信。
信中說是知曉她爹娘出事,問她可願去京城?她當時不知道去哪,隻知道留在家中沒一日安寧,便帶著時安來了京城。
其實來之前,時安就勸過她。
還說他有法子照顧她。
可時安不過十六歲,她也不過比他虛長兩歲。
他們能過什麼樣的日子?
她不希望時安為了她吃苦。
沒想到自己這一個決定,卻害得時安變成現在這樣……
想到他自跟丹陽郡主定親以來,便總是被人橫挑鼻子豎挑眼,苛責嘲諷都是常有的事,今日更是被人壓著在雪地裡罰跪。
裴溪一時悲從心來,眼睛也不由紅了起來:“是阿姐對不起你。”
裴時安見她落淚,卻立時就慌了。
想替人擦拭又知曉不妥,隻能急著乾勸道:“阿姐你彆哭。”
實在沒法子,裴時安隻能把目光落於不遠處桌上那一碗湯藥身上。
眼中閃過一抹猶豫。
但也就一個呼吸的光景,他便跟言明使了眼色。
言明立刻意會把湯藥端了過來。
裴時安平素最討厭喝藥,此刻想著讓裴溪放心,硬是皺著眉吞了下去,一碗湯藥落肚,他下意識就想反嘔出來,卻不願讓裴溪擔心,隻能強忍著發苦的嘴巴跟裴溪笑道:“看,阿姐,我已經把藥喝完了,很快就沒事了。”
裴溪卷睫上還掛著淚珠。
可瞧見裴時安朝她笑的模樣,到底還是擦拭了眼睛。
心緒漸平。
屋中與往日不同的異樣也就瞧出來了。
以前沒回來都是冷冰冰的一間屋子,今日卻十分溫暖,又見他身後錦被竟是上好的羽絲被……
“這……”
她不由睜大了眼睛。
想到一個可能,她問裴時安:“這些都是郡主派人送來的嗎?”
裴時安實在不想提這個女人。
但看著阿姐眼中的困惑,他還是輕輕嗯了一聲,聲音很低,聽著有些不大高興的樣子。
這倒是讓裴溪有些沒想到。
不過先前郡主派人來說的話,也讓她同樣沒想到。
“其實……”
她看著裴時安輕聲道:“剛剛是郡主讓我過來的。”
“什麼?”
裴時安微怔。
他沒想到。
他還以為阿姐是偷偷跑出來的。
那個女人不是最討厭他跟阿姐見麵嗎?怎麼今日竟還主動讓阿姐過來了?下意識的,他以為葉初雨是有什麼後招等著他,又或是想故意借機刁難阿姐。
想到這。
他幾乎是立刻就站了起來,沉著臉和言明吩咐道:“你去外麵看看。”
言明自小就跟在裴時安的身邊了,自然知曉主子這是在想什麼。
他也變了臉色往外走。
“時安,你這是——”
裴溪滿麵不解,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裴時安卻沒說話。
直到言明拍著身上的風雪回屋與他搖了搖頭,他才又重新皺著眉坐了回去。
而主仆倆這一番模樣,也終於讓裴溪反應了過來。
她這一路記掛著裴時安的身子,也未多想,此刻見主仆二人這般謹慎的模樣,不由也有些後怕。
又見少年坐在一邊擰眉沉思不語,她猶豫片刻,忽而與人說道:“時安,不如我去求葉叔叔讓你們取消婚約吧?若是葉叔叔不肯的話,我就去拜托二皇子和陸大哥……”
裴時安一聽到這兩個稱呼就立刻皺了眉。
“不用。”
他想也沒想就果斷拒絕了。
他豈會不知道那兩人對阿姐的心思?斷不會讓阿姐為了他的事去求他們。
何況他和葉初雨的婚事哪有這麼簡單?
隻是這個中緣由卻不好與阿姐說。
怕阿姐在那二人身上吃虧還討不到好,裴時安淡聲道:“這是我和她的事,阿姐不必管。”
這還是裴時安第一次,這樣嚴肅地拒絕裴溪。
裴溪怔怔看著他,忘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