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初雨近乎呆滯地看著銅鏡中的自己,似乎是覺得銅鏡模糊,讓人看得不夠真切,她忽然低首,顫著手在桌上翻找起了其餘鏡子。
怎麼會這樣……
怎麼可能?
她怎麼會和“葉初雨”長得這麼像?
“郡主,您怎麼了?”先前在收拾東西的時桃並未注意到她怎麼了,此刻回頭,見她這般動作,自是驚詫無比。
她小心詢問,卻未得來一個回複。
葉初雨依舊緊抿著唇在桌上翻找著東西。
終於——
她找到了一方背後雕刻著寶石的菱花小鏡,這是西洋進獻來的寶物,被當今太後贈給了“葉初雨”,隻是“葉初雨”素來便不愛照鏡子,一直也就沒怎麼用過。
如今她卻五指緊握著那細細的長柄,想看,卻又不敢。
時桃見她這般反應,以為她這是又“犯病”了,立時蒼白了臉,緊張無比地跪在了一旁。
而束秀亦步亦趨跟著葉星河進來的時候,看見這一幕自是驚訝。
眼見就這麼一會功夫,時桃又跪下了,她正欲詢問這是怎麼了,便掃見郡主手裡握著那一方鏡子。
登時——
她的臉色也跟著變了。
自郡主小時候,相爺和長公主爭吵時不小心用盞片劃傷了郡主的臉後,郡主便再不愛照鏡子了。
平素即便出門也都必須要上濃妝。
不然絕不肯出門見人。
如今郡主這般模樣,她跟時桃一樣,以為郡主這是又看到臉上的傷魔怔了。
其實那傷經年累月的早就瞧不見了。
何況早年長公主還特地給郡主請了一位刺青大師,替郡主把臉上的傷遮蓋成了一抹長久的水波形的紅色麵靨,若不是知悉舊事的,誰也不知道郡主這麵靨之下究竟是什麼。
唯有葉星河一路氣勢洶洶而來,未瞧清屋中模樣之際,便率先衝葉初雨不滿地叫嚷起來:“葉初雨,你彆太過分!爹娘大哥寵著你,慣得你胡作非為,但你要是日後再欺負裴溪,就彆怪我不念姐弟之情!”
他與“葉初雨”同歲,今年也不過十五。
高馬尾用金環所束,穿著一身華美的金色錦服,此刻就站在屋子裡衝葉初雨大聲嚷叫著。
遊戲中的葉星河雖然霸道,看不起人,但麵對裴溪的時候,他總是跟小太陽似的,揚著一張笑唇。
隻是此刻麵對他的親生胞姐,他的眼中卻隻有厭惡和不滿。
尤其見自己說了半天,葉初雨竟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不由更加生氣了。
“葉初雨,我跟你說話,你聽到沒有!”穿著藍色錦衣的高馬尾少年郎因為被忽略而更為不滿了。
葉初雨卻沒搭理他。
她依舊徒勞地攥著那柄鏡子,低著頭,蒼白著臉,不知該不該看。
但她最終還是翻轉了鏡麵。
先前略顯模糊的銅鏡照不清晰的模樣,在這一刻,也終於清清楚楚地曝露在了她的眼中。
真的是……
“葉初雨”竟然真的和她長得一模一樣。
除了她臉上標誌性的麵靨之外,其餘竟沒有不同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葉初雨忽然有些茫然。
如果名字隻是意外,那這張臉呢?跟裴時安一樣,被人不小心用了嗎?可這是不是太巧了一些?她自問自己還沒到裴時安的名氣,不至於被人特意選中用於遊戲之中。
一模一樣的臉,一模一樣的名字……那她進遊戲是真的意外還是蓄謀已久的陰謀?
葉初雨忽然想起自己這個頭顯,好像就是浮華路遊戲公司送來的。
那個時候說是中了獎。
她看微博上彆人也有也就沒多想,可如今看著這一張臉,葉初雨忽然後知後覺變得有些害怕起來。
如果這一切都是蓄謀已久的陰謀……
那她還能出得去嗎?
可為什麼要對她一個高三生,弄出這樣的一個陰謀?
葉初雨不知道。
她隻是忽然覺得有些冷。
在這暖如春日的室內,她卻好似置於冰窖之中。
徹骨的寒冷讓她遍身起了雞皮疙瘩,她呆坐在椅子上,手中的菱花小鏡早已垂落於波斯地毯之上,被窗外照進來的白光一照,折射出銀色的光芒。
“葉初雨,你彆以為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胳膊忽然被人用力抓住,“爹娘大哥慣著你,我可不慣你,再有下次——”
葉星河抓著葉初雨的胳膊,正欲繼續威脅,忽見一雙漆黑茫然的雙眸朝他怔怔看來。
嘴裡那一頓威脅的話,忽然就僵在了喉嚨裡。
這還是葉星河,第一次看到這樣素麵朝天的葉初雨,記憶中他這個姐姐總是濃妝豔抹,日日都要敷上一層層厚厚的香粉才肯見人。
而且她平日總是一副囂張跋扈的樣子,比他還看不起人。
哪有這樣脆弱的時候?
脆弱?
腦中忽然閃過的這個詞,讓葉星河不由怔住了。
葉初雨怎麼可能和脆弱搭上邊。
他覺得荒唐。
但葉初雨與以往截然不同的模樣,讓他嘴裡那一通威脅忽然有些說不出口,他擰著眉,依舊麵色不善地看著她:“你乾什麼這樣看我?你彆以為——”
話還沒說完。
葉初雨忽然就起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從前和葉初雨較量的太多,在看到葉初雨起來的那一刻,葉星河神色微變,竟是下意識先後退了一步。
葉初雨平日慣愛拿鞭子出門,誰惹她不高興就直接上手抽人。
他也沒少挨葉初雨的鞭子。
後退是下意識的動作,但反應過來自己這個舉動,葉星河難免覺得有些丟人,他臉色微變,尤其在掃見葉初雨現在手上空空如也的時候,更是覺得丟人非常。
他想說話。
可葉初雨卻已經與他擦肩而過,先往外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