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李嬌娥窩囊投降,局勢已變成這樣,李金貴也不敢真拿李相公的命賭注。
李金貴嘴裡罵句臟話,扔掉砍刀,從趙桑語身上爬下來。她舉起手,無奈按照初七要求賭咒發誓。
李金貴道:“你要錢我們給了,要發誓發了。快放了我相公。”
初七將懷裡的李相公往前一推。
李相公“哎喲”一聲倒在李金貴懷裡,一骨碌爬起來,對她又抓又罵。
一家三口哭的哭,鬨的鬨,追追打打離開了趙家院子。
大戲落幕,圍觀群眾逐漸散去。
滿院狼藉裡,趙桑語躺在地上沒有動彈。死胖子一腳踢到她肚子上,還撲通坐上來,痛死了。
“桑語,你怎麼樣?”初七等人都離開後才放下警備,將手中菜刀扔去一旁,跑到趙桑語身旁蹲下。
趙桑語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眯縫著眼,對初七勉強扯出點笑。
李金貴對著她的臉砸拳頭,揍得她鼻青臉腫,跟個豬頭似的,連眼睛都掙不開,鼻子嘴角都是血。
笑起來,又醜又滑稽。
初七看著她,險些掉眼淚。
張大娘聲音傳來,“現在可不是看你哭哭啼啼的時候。還愣著乾嘛,趕緊把她帶去看郎中啊。”張大娘的聲音打斷初七的傷心。
趙桑語拿刀走後,張大娘思前想後放心不下,就一直在家中屋頂上觀望,一顆心揪得厲害。李金貴一走,她就趕忙過來看看。
初七聞言,小心翼翼將趙桑語打橫抱起來,跟在張大娘身後,前往郎中家。
郎中姓陳,中年瘦高個兒女人。
陳郎中見初七抱著趙桑語過來,連忙讓他把人平放在床上。她一邊給趙桑語查驗傷勢,一邊偷偷瞥旁邊滿臉焦慮悲戚的初七。
剛才李金貴去鬨事,陳郎中也在圍觀群眾裡,她才回家沒一會兒,初七就帶著趙桑語來了。
陳郎中為人說不上大奸大惡,但手腳挺不老實,喜歡利用職務之便揩油。
若是換作從前,此時她一定要借著安慰人的名義,摸摸初七肩膀啦胳膊啦。小郎君若是哭了更好,幫忙擦擦眼淚啦,一摟一親再往懷裡一帶……
可是親眼見過初七要殺人的架勢後,她可不敢自討苦頭。
陳郎中心中惋惜,好好一俏麗郎君,怎偏偏這般潑辣,絲毫不溫順。
“她被李金貴揍得傷了內裡,好在骨頭沒事,修養好後不會落下殘疾。但這種內傷,容易引起發熱,損耗傷陰……”
陳郎中絮絮叨叨一大堆話,邊說邊打開銀針包,執針往趙桑語身上紮。
有幾個位置,紮完針後,陳郎中動手猛擠,溢出一灘灘汙血。
初七望著趙桑語,她依然一動不動,好似昏了過去,全然感受不到痛。
可初七很痛。
那些針,仿佛每一根都精準地紮在了他心上。
細密的痛扯得他難以呼吸。
在初七眼中,趙桑語是個沒什麼女子氣概的人。
她個子小,不像其他女子那般健壯,令人有安全感。
膽小怕事,看到蟑螂老鼠,能尖叫著蹦出三米遠,比他一個男人還誇張。
擅長自欺欺人,明明是窮得連米都買不起,天天挖地瓜吃地瓜,還笑嘻嘻說地瓜有營養。自從在這裡住下,他頓頓都是地瓜,人都瘦了一圈。
她還怕疼嬌氣,手指不小心被紡車紮一下都要嗚嗚啦啦半天,給自己看她流的幾滴血,顯示自己乾活辛苦,就想讓他哄她。
毛病一大堆,越數越多。
那時候,趙桑語打了李嬌娥後,牽著他的手回家。
大熱天裡,一路上,她的手,冰涼冰涼。
回到家裡,趙桑語安慰他,“初七,痞子李就是欠教訓,他的話你千萬放在心上。你彆抖啊,沒多大事兒。有我在,我會保護你。”
“我沒怕……”初七低頭看看自己被趙桑語抓得通紅的手,“桑語,是你在發抖。”
趙桑語一愣,連忙丟開他的手,尷尬撓頭,叫他趕緊吃點水果休息。他就順著她的意思裝睡,沒一會兒,她便逃去張大娘家。
可就是這麼一個膽小怯懦的趙桑語,回來時肩上扛著把砍刀。
她當真敢將他擋在身後,自己去麵對李金貴一家。
初七躲在家裡,聽到外麵的動靜,心中五味雜陳。
他忘了很多事,但還記得很多很多從小聽到大的道理。
那些道理都告訴他,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尤其對於男人而言。
“心軟是男人的通病,你一定要克服。”
“永遠不要憐惜任何女人,她們的每一句話,每一件事,都是為了欺騙你利用你罷了。”
“不要活得像阿爹一樣,以我為鑒,千萬莫要重蹈覆轍。”
趙桑語願意擋在他身前,就讓她擋著好了。
屋後麵的窗戶殘破,可以翻出去,她還將她所有的錢全給了他。
他知道自己長得好看,而且頭腦聰明,學什麼都快。
無論是利用美色勾引女人,還是靠自己能力賺錢,他都能活得不錯。
他應該趁亂跑掉,應該利用好這筆錢,開啟新的人生。而不是困在這個破山村,帶著殘缺的記憶,窮苦一生,甚至遇上被村婦們欺淩的悲慘處境。
他隻是個男人,在這個女人為尊的世界,他天生低人一等。過分柔弱的他,隻是為自己打算一下,何罪之有?
初七透過門縫,靜靜觀望著院中鬨劇。
“給我住手。”
他終究作出選擇,在看到她倒下那一刻。
······
陳郎中診治結束後,初七抱著趙桑語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