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呼吸很不平順,偶爾哼哼唧唧幾聲。
回到院中,依然狼藉一片,向來悠哉的老牛煩躁不安,哞哞叫,鼻子上凝固著黑紅色的血塊。
平日裡,老牛被趙桑語照顧得特彆好,這會兒遭了難,顯得格外可憐。
初七將趙桑語安頓好後,將老牛鼻子清理一番,拿出陳郎中開的外傷藥膏,塗上厚厚一層,把它牽進牛棚裡休息。
老牛很通人性,全程一動不動,任由初七處置。
初七又將院子簡單收拾收拾,把院子裡散落的地瓜撿回去,切碎,熬了點地瓜糊。張大娘剛才給了他兩隻雞蛋,他全打成蛋花加在了地瓜糊裡。
晾涼後,一勺一勺喂給趙桑語吃。
她昏迷不醒,不會吞咽,喂得很艱難。
初七心中全是後悔。
留在趙家以來,他做得仿佛很好,勤勞乾活,體貼做飯。其實,都隻是為了生存罷了。
在他內心深處,一個二十歲了還沒討到郎君的窮苦光棍,所謂的對他好,能是出於什麼純粹的善心嗎?
還不是有所圖。
圖他皮囊年輕漂亮,圖他失憶無依無靠。
甚至,連趙桑語從城裡回來後,說無人尋他,官府不管事等話,聽在他耳中,也全是意在困住他的謊言。
他每晚睡前都偷偷把菜刀拿到房裡,藏在枕頭下。
要是趙桑語敢有什麼不軌舉動,他就殺了她。
他從來,沒有完全信任過她。
直到她差點喪命,他才意識到他錯得離譜。
他真不是個東西。
為什麼他不早點出去?
為什麼他沒從一開始就站在她身邊?
他居然還想過自己逃走?
他到底,都做了些什麼啊?
初七喂完地瓜糊,心中沉悶,重重呼口氣。如今多想無益,唯有好好照顧她才能彌補。
陳郎中方才交代過,“趙二內裡有傷,會持續發熱,務必注意降溫,不能放任。她身上外傷也必須小心處理,按時換藥,否則會化膿感染。若不仔細照顧好,內傷外傷一起惡化,神仙都扛不住。”
初七將碗放到一旁,打盆清水過來,沾濕帕子。
趙桑語身上都是塵土,需要清潔。而且,剛才上藥還沒結束,陳郎中就被李金貴差人請去。初七也不好為難人家郎中,反正他看了會兒上藥,知道該怎麼做。
總之,他得脫了她的衣裳才能進行下一步。
初七深呼吸幾下,坐到床邊。
趙桑語傷口處的血已經乾掉,跟衣裳緊緊粘連在一起。
初七怕弄疼她,拿水打濕後,小心翼翼揭開衣裳。
脫下衣裳那刻,他本能地瞥開臉。
男女有彆,他居然就這樣看了女人的身體。
初七自我安慰,他可是純粹是為了救人,依然是清清白白的良家男子啊。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轉過去繼續。
他拿起濕濕的帕子,輕輕擦去她臉上的塵土和血跡,露出平滑白淨的底色。
她其實長了張很清秀的臉,皮膚光潔細膩。由於常常在外乾農活兒,她臉麵微帶小麥色,比身上暗一點,卻健康紅潤,顯得活力四射。
現在受了傷,一點都不紅潤,臉色唇色皆是蒼白。
初七腦海中閃現過趙桑語平日裡的各種模樣,嬉笑怒罵都很可愛。
扛著刀去砍李金貴時格外可愛。
還有他剛醒來那晚,她睡在他身旁,跟他聊天。
他不想承認,卻不得不承認,趙桑語有種令他安心的氣息。
由不得他用理智阻擋,隻要她在身邊,他的心就格外寧靜。
初七手帕逐漸往下,擦拭她的身體。
逐漸西沉的夕陽給她的肌膚鍍上一層暖暖的鎏金。
“桑語……桑語……桑語……”他忍不住小聲喚著她的名字。
突然,一陣前所未有的異樣感覺侵襲了初七。
他手一抖,帕子落到趙桑語身上。
初七呼吸凝滯,不敢置信。
他怎麼會有這種反應?
初七並非不通人事。
男子們到了年紀都要出閣,每個男子都必須學會如何服侍好未來娘子,以討得娘子歡心。
可他隻是在給趙桑語清理身體,怎麼會這樣……
初七不能接受。
男人們天生就地位低下,大多隻能困於後院之中,終此一生伺候妻子,照顧孩子。
他雖不記得很多事,但從心底厭惡這個不公平的世界,厭惡嫁人生子的附庸人生。
可他卻對趙桑語起了欲念。
“初七,你齷齪。”他自言自語。
他望著趙桑語沉睡的麵容,心中充滿對自己的怨懟和鄙夷。